張高文剛一回府,便將他夫人拉到了屋中,返身關好屋門,正色道:“明軍已近北京,咱們得早作打算。”
“明軍?”他老婆大驚,“來了多少人?”
“雖僅有數千人,但有了這頭一次便會有二次、三次。”張高文在回家的路上就想起當年後金不斷襲擾北京的情形,最初也只是數千人,後面就越來越多,直到最終入主北京。
張夫人慌道:“當初讓你早點出仕,你偏要裝清高,硬是在家白等一年。這好容易想通了,薙了發又花出大把銀子,才剛混個給事中,椅子還沒坐熱,明軍便又打回來了……哎,我怎就這麼命苦呢?”
張高文無奈嘆口氣,“現在莫這些,你讓下人速速收拾東西,先與我娘出得城去,去往……”
他到這裡,卻又覺若是明軍攻來,便是鄉下亦不安全,自己既已降清,想再重做明臣也斷無可能。
思來想去,他發現只有北出關外為宜,畢竟那裡是滿人龍興之地,他們必會拼死守住那裡,加之離中原戰場又遠,當最為安全。
“我這就想辦法送你們去沈,不,盛京附近落腳。”
幹就幹,他當即準備了銀子,便去走譚拜的路子。他本人是漢軍旗籍,且只有數名家人出關而已,譚拜收了錢便很爽快地幫了他這個忙。
兩日後,張家值錢家當裝滿了三輛馬車,經撫寧直往山海關而去……
“還是早作準備把。明軍攻破津,大批人馬直往北京而來!”北京廣安門旁最熱鬧的酒樓仙蓬樓上,一名商賈打扮的中年人壓低了聲音向圍在身旁的壤,“據大軍昨日已打下了東籬寨,或許明後就能抵達城下!”
此人正是宣部設在北京城中十二名應策官之一,名喚包陽安。
有食客偷眼向四周瞧了瞧,見附近皆是漢人,這才心問道:“包掌櫃,到底來了多少明軍?”
“具體數量不知,但應該不少。”包陽安故作神秘道,“據紫禁城大為震動,一連徵發六路大軍前去阻截!”
多爾袞原本是為了減少城中恐慌,這才沒有動用禁軍和京營,而是從北京周邊調兵,且每一路人馬數量都不是很多。
但到了應策官口中,就成了北京城防禦兵力不足,不得不調動各地六路大軍協防的佐證。
“六路大軍?!”果然立刻就有人驚道,“那至少得有上萬明軍襲來,才會如此!”
“對對,當年闖寇攻打北京時,崇禎帝就各處調集兵馬,和眼下倒有幾分相似……”
“要我,肯定不止萬餘人。若沒個四五萬明軍,朝廷不會調這麼多人馬……”
“有道理,不然津為何這麼快便被攻了下來?”
這些百姓哪裡知道多爾袞派出的六支部隊僅有萬餘人,更不清楚津因為一直沒什麼戰事,守軍不過三四千而已。眾人這麼瞎一合計,只覺得北京已搖搖欲墜一般。
包陽安對“討論”效果非常滿意,又繼續“加料”道:“你們聽了嗎?洪承疇在浙北到處吃癟,富陽、杭州、嘉腥地佈下十萬人馬死守,卻仍被明軍奪下了緊鄰嘉心平湖。如今清軍在江浙正節節敗退,照著情形,用不了多久明軍便要打到南京了!”
他這一番話真裡帶假,寓假於真,旁邊食客中有聽到些江南戰局訊息的,與他所言相互應證,皆是不住點頭。
“難道又要變了?”
“我就過,韃子在北京久不了……”
“點兒聲,你不要命了?!”
“怕什麼,等漢人大軍打來,我也隨他們一起殺這些韃狗去!”
“這些沒用的。”有人又轉向包陽安道,“包掌櫃,你這大軍攻城,我們要怎麼辦呢?”
包陽安正色道:“這還用,自然是收拾細軟,帶家人先去鄉下避難。不瞞諸位,我東西都收拾好了,就今明兩日便出城……”
“咳,這位官爺,您裡面請。”
隨著店夥計唱喏,眾人轟然散去,卻多奔回家中吩咐親戚朋友躲避戰火。而包陽安則迅速轉去下一處散播“流言”。
僅一兩時間,明軍兵臨城下的訊息便傳至北京街頭巷尾。倒不是應策官們效率高,憑他們十多人,就算累死也傳不了這麼快。
訊息卻多是商販散出去的。自從明軍攻破直沽以來,北京城中私下販賣假髮、漢服甚至崇禎牌位的商販可是發了一筆橫財。
為了擴大銷量,他們將應策官那裡聽到的訊息到處散播,甚至更進一步添油加醋,明軍人數被他們一路“飆升”至二三十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