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調裡是再也控制不住了。
父親母親默默的穿過街道,彎到上山的那條公路去。
我站在他們背後,並沒有馬上離開。
花被母親緊緊的握在手裡,父親彎著身好似又在掏手帕揩汗,耀眼的陽光下,
哀傷,那麼明顯的壓垮了他們的兩肩,那麼沉重的拖住了他們的步伐,四周不斷的
有人在我面前經過,可是我的眼睛只看見父母漸漸遠去的背影,那份肉體上實實在
在的焦渴的感覺又使人昏眩起來。
一直站在那裡想了又想,不知為什麼自己在這種情境裡,不明白為什麼荷西突
然不見了,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我的父母竟在那兒拿著一束花去上一座誰的墳
,千山萬水的來與我們相聚,而這個夢是在一條通向死亡的路上遽然結束。
我眼睛乾乾的,沒有一滴淚水,只是在那兒想痴了過去。
對街書報店的老闆向我走過來,說∶“來,不要站在大太陽下面。”
我跟他說∶“帶我去你店裡喝水,我口渴。”
他扶著我的手肘過街,我又回頭去找父親和母親,他們還在那兒爬山路,兩個
悲愁的身影和一束黃花。
當我黃昏又回荷西的身畔去時,看見父母親的那束康乃馨插灸別人的地方了,
那是荷西逝後旁邊的一座新墳,聽說是一位老太太睡了。兩片沒有名牌的黃土自然
是會弄錯的,更何況在下葬的那一刻因為我狂叫的緣故,父母幾乎也被弄得瘋狂,
他們是不可能在那種時刻認仔細墓園的路的。
“老婆婆,花給了你是好的,請你好好照顧荷西吧!”
我輕輕的替老婆婆撫平了四周鬆散了的泥沙,又將那束錯放的花又扶了扶正,
心裡想著,這個識別的墓碑是得快做了。
在老木匠的店裡,我畫下了簡單的十字架的形狀,又說明了四周柵欄的高度,
再請他做一塊厚厚的牌子釘在十字架的中間,他本來也是我們的朋友。
“這塊墓誌銘如果要刻太多字就得再等一星期了。”他抱歉的說。
“不用,只要刻這幾個簡單的字∶荷西。馬利安。葛羅━━安息。”
“下面刻上━━你的妻子紀念你。”我輕輕的說。
“刻好請你自己來拿吧,找工人去做墳,給你用最好的木頭刻。這份工作和材
料都是送的,孩子,堅強呵!”
老先生粗糙有力的手重重的握著我的兩肩,他的眼裡有淚光在閃爍。
“要付錢的,可是一樣的感謝您。”
我不自覺的向他彎下腰去,我只是哭不出來。
那些日子,夜間總是跟著父母親在家裡度過,不斷的有朋友們來探望我,我說
著西班牙話,父母便退到臥室裡去。
窗坍的海,白日裡平靜無波,在夜間一輪明月的照耀下,將這拿走荷西生命的
海洋愛撫得更是溫柔。
父親、母親與我,在分別了十二年之後的第一個中秋節,便是那樣的度過了。
講好那天是早晨十點鐘去拿十字架和木柵欄的,出門時沒見到母親。父親好似沒有
吃早飯,廚房裡清清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