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在喘。
我伸手摸摸他額頭,燙手的熱。
“有沒有冰?”我跑下樓去問,也不等老太太回答,自己跑去了廚房翻冰箱。
那個小冰箱裡沒有什麼冰盒,我順手拿起了一大袋冷凍豌豆又往天台上跑。
將克里斯的頭輕輕托起來,那包豆子放在他頸下。房內空氣混濁,我將小窗妥
開了一條縫。克里斯的眼睛始終沒有張開過。
“我去叫醫生━━”我說著便跑出門去,開車去急救中心找值班醫生。
“我不能去,值班不能走的。”醫生說。
“人要死了,呼吸不過來━━”我喊著。
“快送去醫院吧!”醫生也很焦忽的說。
“抬不動,他好像沒知覺了。你給叫救護車,那條街車子進不去。快來!我在
街口等,聖法蘭西斯哥區口那兒等你的救護車━━”克里斯很快被送進了小城那家
新開的醫院,兩個老太太慌了手腳,我眼看不能顧她們,逕自跟去了醫院。
“你是他的什麼人?”辦住院手續時視窗問我,那時克里斯已被送進急診間吩
了。
“朋友。”我說。
“有沒有任何健康保險?”又問。
“不知道。”
“費用誰負責,他人昏迷呢。”
“我負責。”我說。
醫院抄下了我的身分證號碼,我坐在候診室外等得幾乎麻掉。
“喂!你━━”有人推推我,我趕快拿開了捂著臉的手,站了起來。
“在病房了,可以進去。”
也沒看見醫生,是一個護士小姐在我身邊。
“什麼病?”
“初看是急性肺炎,驗血報告還沒下來━━”我匆匆忙忙的跑著找病房,推開
門見克里斯躺在一個單人房裡,淡綠色的床單襯著他憔悴的臉,身上插了很多管子
,他的眼睛始終閉著。
“再燒要燒死了,拿冰來行不行━━”我又衝出去找值班的護士小姐。
“醫生沒說。”冷冷淡淡的,好奇的瞄了我一眼。
在我的冰箱裡一向有一個塑膠軟冰袋凍著的,我開車跑回去拿了又去醫院。
當我偷偷的將冰袋放在克里斯頸下時,他大聲的呻吟了醫生沒有再來,我一直
守到黃昏。
郭太太兩姊妹和我翻遍了那個小房間,裡面一堆堆全是他的稿件,沒有列出來
的原稿。可是有關健康保險的單子總也沒有著落。克里斯可說沒有私人信件,也找
不到銀行存摺,抽屜裡幾千塊錢丟著。
“不要找了,沒有親人的,同住十年了,只你來找過他。”
另一位郭太太比較會講西班牙文,她一焦急就說得更好了。
我問起克里斯怎麼會燒成那樣的,老太太說是去南部受了風寒,喝了熱檸檬水
便躺下了,也沒見咳,不幾日燒得神智不清,她們才叫我去了。
我再去醫院,醫生奇怪的說島上這種氣候急性肺炎是不太可能的,奇怪怎麼的
確生了這場病。
到了第五日,克里斯的病情總算控制下來了,我每日去看他,有時他沉睡,有
時好似醒著,也不說話,總是茫茫然的望著窗坍。
兩個老太太失去了克里斯顯得惶惶然的,她們的養老金匯來了,我去郵局代領
,驚訝的發覺是那麼的少,少到維持起碼的生活都是太艱難了。
到了第六日,克里斯下午又燒起來了,這一回燒得神智昏迷,眼看是要死掉了
。我帶了老太太們去看他,她們在他床邊不停的掉眼淚。
我打電話去給領事館,答話是死亡了才能找他們,病重不能找的,因為他們不
能做什麼。
第七日清晨我去醫院,走進病房看見克里斯在沉睡,臉上的紅潮退了,換成一
片死灰。我趕快過去摸摸他的手,還是熱的。
茶几上放著一個白信封,開啟來一看,是七日的帳單。
這個死醫院,他們收到大約合兩百美金一天的住院費,醫藥急診還不在內。
殘酷的社會啊!在裡面生活的人,如果不按著它鋪的軌道乖乖的走,便是安分
守己,也是要吃鞭子的。沒有保險便是死好羅!誰叫你不聽話。
我拿了帳單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