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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CHO,我的朋友,跟你講了那些話之後,你是不是對我這個人已有了不
同的看法。本來我早已想離開這個島的,可是十年來與郭太太們相依為命,實是不
忍心丟下高年的她們遠走。你為了我的病出了大力,附上這個月所剩的五千元,算
做第一期的債款。出書是你的白色謊話,在我病中給了我幾天的美夢和希望,誰也
明白,我所寫的東西在世上是沒有價值的。我很明白為什麼你不大肯再來家裡,你
怕給我壓力,事實上,就算是在金錢上回報了你,你所施給我的恩情,將成為我另
一個十字架,永遠揹負下去。我也不會再去煩你,沒有什麼話可說,請你接受我的
感謝!克里斯上”我握著那五千塊錢,想到克里斯沒法解決的生活和兩位清苦的老
太太,心中執意要替他找學生教英文了。
世上的事情宏來便是恩怨一場,怎麼算也是枉然,不如叫它們隨風而去吧!
那天早晨我騎車去小城,在那條街上又見克里斯的格子襯衫在人群裡飄著,我
加足油門快速的經過他,大喊一聲∶“克里斯再見!”
他慌慌張張的回過頭來,我早已掠過了,遠遠的他正如第一次與我告別時一樣
,高高的舉起手來。
離鄉回鄉
幾天前,新聞局駐馬德里代表劉先生給我來了長途電話,說是宋局長囑我回國
一次,日期就在眼前,如果同意回去,收拾行裝是刻不容緩的事了。
起初,我被這突然而來的電話驚住了,第一個反應是本能的退卻,堅持沒有回
臺的計劃和準備,再說六月初當是在摩洛哥和埃及的。
放下了電話,我的心緒一直不能平靜,向國際臺要接了臺灣的家人,本是要與
父母去商議的,一聽母親聲音傳來竟然脫口而出�“媽媽,我要回家了!”
可憐的母親,多少相思便在這一句話裡得到化解。只說肯回去,對父母也如施
恩。這一代的兒女是沒有孝道的。
我讓自己安靜下來,再撥電話去找馬德里的劉先生,說是喜歡回臺,謝謝美意
。
半生的日子飄飄零零也是擋了下來,為什麼一提回國竟然情怯如此。
每次回國,未走之前已是失眠緊張,再出國,又是一場大慟。十四年在外,一
共回去過三次,抵達時尚能有奢侈的淚,離去時竟連回首都不敢。我的歸去,只是
一場悲喜,來去匆匆。
在這邊,夏天的計劃全都取消了,突然而來的瑣事千頭萬緒。
鄰居的小男孩來補英文,我跟他說佚後不再上課了,因為ECHO要回中國去
。
本來內向的孩子,聽了這句話,便是痴了過去,過了半晌,才蹦出一句話來∶
“我跟你走。絕對不吵的!”
要走的事情,先對一個孩子說了,他竟將自己託付了給我,雖是赤子情懷,這
份全然的信,一樣使我深思感動。
朋友們聽見我要去了的話,大半驚住了,ECHO,不可以!
你再想想,不可以,你是這裡的人了,要去那麼遠做什麼,不行的━━。”
我說,我仍會回來的,那些人不肯相信,只怕我一去不返?硬是要留下人的翅
膀來。
其實在一九八五年之前,是不會永遠離開群島的,放下朋友容易,丟下親人沒
有可能。五年之後請求撿骨,那時候心願已了,何處也可成家,倒不一定要死守在
這個地方了。
我通知馬德里的朋友,夏天不必來島上了,那時我已在遠方。
“不行的!你講,去多久?不能超過兩個月,聽見沒有!不能這樣丟下我們,
去之前先來馬德里見面,只我一個人跟你處兩天,別人不要告訴━━。”
“才回一趟自己的國家你們就這個樣子,要是一天我死了呢?”我嘆了口氣。
“你還沒有死嘛!”對方固執的說。
“馬德里機場見一面好了,告訴貝芭,叫她也來,別人不要說了。”
不到一會兒,長途電話又來了,是貝芭,聲音急急的∶“什麼機場見,什麼回
中國去了,你這是沒有心肝,八月我們島上看誰去?━━”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