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局上又多了些人。
就連御史大夫方老大人都在其中。
許栩的交友圈子很廣,朝廷三省六部, 基本都混個臉熟, 哪怕她到現在還沒辦法把這些人和他們的名字對上。
這些人也自發地坐了下來。
這家酒館的酒也就一般水平,品是品不出什麼風味的,就是辛辣極了。他們來也不是真正為了喝酒, 這般辛辣的口感在此刻倒是對極了胃口。
周連安那樣一下子撞死在金鑾殿上, 讓他們都有了一兩分兔死狐悲之感。
剛才一行人出來找酒館, 有人說看到許栩和傅凌宇了, 一眾人都覺得稀奇, 索性也跟著來了這家酒館。
畢竟傅凌宇和許栩的關係眾所周知, 傅家世子動不動就開口嘲諷許栩,兩人的關係絕對稱不上好。
只是讓眾人沒想到的是, 開門居然看到那樣的一幕:許家郎君被人壓在身下, 本就出色的容顏在薄醉中染上一抹緋紅, 雖然表情依舊冷淡溫和,壓著許家郎君的那人還一臉傻笑, 分明一副登徒子非禮輕薄貌美少年的場景!
不過這個時代的名士作風盛行, 各種荒誕的行為都有, 他們這樣也不算是很扎眼。
眾人:震驚—真養眼-疑惑不解-可以理解-恩, 好朋友。
【哈哈哈,主播這回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等等, 這個世界有黃河嗎?】
【主播要不就從了傅家小弟弟吧!】
【傅家小弟弟不是一直把主播當成情敵嗎?畢竟傅家小弟弟喜歡的那個是什麼千珏公主?】
【總感覺更期待主播把傅家小弟弟掰彎的劇情。】
方老大人坐在她的旁邊, 低聲道, “共飲一杯?”
許栩點頭。
傅凌宇滾到一旁呼呼大睡起來了。
她的酒量不差,只是不愛喝而已,尤其是制酒工藝如此落後的古代,酒也實在算不得好喝,甚至酒釀色澤也並不晶瑩,在場喝慣美酒的人都沒有任何抗議,只是慢慢地喝,一杯接一杯。
送別老友。
一杯入喉。
方老大人一向倡導養生,這次也毫不猶豫地幹了好幾杯,才緩了下來,手慢慢摩挲著酒杯,這才道:“老夫與周連安也共事數十年了,今天才發覺他竟然如此又血性。”
語氣不知是惋惜還是自愧不如,臉上卻滿是傷感。
“這一杯就敬他吧。”
老大人舉起杯中酒,將這酒倒在地上。
房間頓時酒香四溢。
七八人的房間安靜透了,只有觥籌交錯的聲音。
在這個小小的房間,也沒了什麼政敵的說法,哪怕出了這個房間,任何人都能面不改色地針鋒相對,咄咄逼人。今日齊聚一堂,有的是兔死狐悲的淒涼,有的是送別老友的悲傷……
方老忽然就絮絮叨叨說起以前的事了。
“他家以前是住在柳州的,我和他來自同一個地方,柳州是個好地方啊。後來又一起進了御史臺,那傢伙脾氣又臭又硬……”
“做御史的人彈劾這個,彈劾那個,每一個都做好了死諫的準備了,只是誰不想活著啊。”
“我還抱過他兒子,上個月我見到他,他還說等他孫兒出生,要請我去喝他孫兒的滿月酒……”
這位老人喝著酒,說著說著就哭了。
“他說過等到皇上不需要他了,他就致仕,回去看看柳州老家的山水……”
昔日意氣風發,渴望建功立業,光宗耀祖,回頭望那座山清水秀的城,那時還從未想過衣錦還鄉……
誰知那個時候就已經永別了,從此如孤舟入海,再無歸期。
“我還記得柳州有個湖畔邊上有可好看的桃花了,現在估計已經開了吧?”
“可惜啊,那個老東西就再也看不到了。”
“……”
許栩看著他喝完一整壇酒,眼看著他伸手想要再來一罈的時候就被她攔住了,她看著已經滿臉通紅,滿是淚痕的老人,輕聲道:“就送到這裡吧,方老。”
送到這裡吧……
故人已去。
四目相對。
老大人忽然重重地拍了拍她的肩,淚痕殘留在臉上,卻僵硬地擠出了一個笑容,道了一句:“許栩啊……”
“就再陪老夫喝上兩杯吧,就再喝兩杯吧。”
“……好。”
…………………………
許栩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