穴山了?
姨母也真正忍心!
女床上多精妖惡怪,我一隻仙術尚拙的小仙真要去了那地兒,說不得會被妖精吞下肚去,以添法力。
但姨母貴為鳥族之尊,向來令行禁止,縱然我此刻跪在她面前痛哭流涕的求饒,恐她也心意難改。更何況我向來倔頑,這麼些年還不曾向任何人求過饒,雖心中哆嗦,還是咬牙應承了下來。但到底忍不住慘笑,這笑意被姨母捕得,她竟似心有不忍,悵嘆道:“你這孩子,我本想讓你在這丹穴山上快快活活作個散仙,哪知道你頑劣不堪,竟然怒打東海龍王的三王子,被龍王告上天庭,天帝一怒之下便將你貶往女床上做個小小土地,這卻如何是好?”
我心頭一鬆,這才知道被貶去女床山原不是姨母主意,竟是天帝老兒降下的仙旨。本來如我這般散仙,無根無家,浮如飄萍,只要不犯下大錯,不過寂寂仙涯,萬年一隙,日月如梭,日子當真平淡如死海。但如今這波瀾平生,也怨自己氣憤難平,惹下了大禍。心中已是悲喜難辨,強顏歡笑道:“姨母說哪裡話,本就是青鸞惹禍,這些年來多勞姨母照顧,青鸞在此謝過姨母大恩!”緊摟了瑟瑟發抖的九狸,感覺到胸間那僅有的一點溫暖,跪下向姨母行了大禮。
蒼崖間寒風撲面,只覺四面俱寒,前路艱險。
得不償失
二人一狐迴轉鳳棲宮,但見宮門大開,丹朱一身綵衣俏生生立在門口,先對著姨母綻出個和煦的笑容,施了一禮下去,起身後方對我冷冷一笑:“妹妹越發了得,連東海龍子都敢打,果真是在鳳棲宮住得不耐煩了!”
我自小在人屋簷下,雖說與丹朱有些親戚關係,但與她稱姐道妹卻萬萬不敢。
這其中有個緣故。
我方化作人形那一年,不過將將一千二百歲,只因原身乃是一隻青色的鸞鳥,身上那襲衣衫便也是個普普通通的青色,自然不能同丹朱表姐流光溢彩的五彩羽衣相比。那時候人小心熱,自以為初顯人身,巴巴的尋到了這位鳥族公主,上前親親熱熱喚了聲:“丹朱表姐——”
彼時鳥族公主丹朱芳齡四千六百歲,從鼻孔裡噴出一點氣,冷冷道:“不過是個寄養的丫頭,將來大一些在宮中打打雜跑跑腿,也配叫本公主姐姐?”
此事雖經過了幾千年,東海的桑田都變作了滄海好幾回,理應煙消雲散,但本仙是個睚眥必報之仙,雖礙著姨母的面上不曾與丹朱針鋒相對,亦對此事牢記不忘。
但打了東海龍子,卻是今日金烏初起之時的事,——她卻是如何得知?
我心中雖略有不安,轉頭見姨母面上一片瞭然無奈之色,也知她見慣了丹朱對我施以顏色,反倒心下大定——就算此事名傳四海八荒,但打都已經打了,大不了岳珂再將我打回來。雖說鸞鳥真身無鱗,幾根青羽倒還有。
我輕柔撫摸著九狸順滑的皮毛,道:“何需公主殿下操心?不過是扒了幾片龍鱗罷了!”
丹朱自然與我針鋒相對:“說得輕巧,扒了幾片龍鱗!若不是母親上天庭替你出頭,此刻哪得女床山讓你棲身?怕是早被打入畜牲道,不得翻身了!”言下之意竟似我能棲身女床山,竟然算得上福氣一樁?
我心中憤恚,面上只作不解此意,微微一笑,更令她氣惱倍增,嬌豔面容之上戾氣陡盛。“好好兒放著仙子不做,偏要去那荒僻之地做個地仙。也怨不得旁人不肯扶持你,不過是一塊爛泥……”若非姨母近在眼前,她怕是一刻也忍不得,早對我動起手來。
我深恨岳珂小氣。與他相交一場總也有個六七千年,打架亦非頭一回,事到如今卻像個未曾斷奶的娃娃一般,打輸了居然搬出老子來,欺負我沒爹沒孃麼?
更恨丹朱這般不顧臉面指責於我。
她身後立著一眾仙娥,聞聽此言皆是竊竊私語,指指點點。我在鳳棲宮中住了近一萬年,從將將有記憶之始,便在宮人指責議論聲中長大,也知自己無父無母,乃是隻被寄養在鳳宮之中的孤鸞,若有七竅心腸,定然要學會看別人臉色過日子。
偏偏我從來渾渾噩噩,不知事體,面皮厚如城牆。常有仙娥背後對我指指戳戳,嫌我口利心毒,全無一絲討人歡喜之處。我每每聞聽此語,只作耳鳴。若有惡語拳腳相加,總要寸土不讓的還回去。幼年時期的那四千年裡,也不知與這山中同齡的小仙們打了多少場架。更兼著心中存了一個痴妄的想頭:我那魂飛魄散的爹孃當初生下我來,定然不是為了教我受人家白眼長大!
只是這般想法終究只是我夜半之時自欺之語,若被丹朱得知,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