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向司儀使了個眼色;司儀乃是葉安;自然明白他的心思;於是令鼓樂稍止;彷彿是累了要喝水一般。新娘家陪嫁過來的人;也不以為意;沒有在乎這點小事。
就在整個隊伍要走過去時;突然間;前方出現了一個人影。
葉暢的馬停了下來;連帶著喜車也停了下來。
壽安站在街中間;用一種異樣的目光看著葉暢。
葉暢猶豫了會兒;然後從馬上下來。
“你不想傷害兩個人的結果;便是兩個人同被傷害。”壽安慢悠悠地道:“你越是心慈;便越是殘忍。”
葉暢覺得冷汗都要出來了;這可不是壽安的風格
正常的壽安風格;應當是衝上來;狠狠地在他腳背上踩上一腳;然後揚起下巴;不屑地傲然而去
“我……”
“當初你說要以舟載我;去海外尋仙;此諾尚記否?”壽安又道。
話聲不大;卻足夠讓葉暢身邊的喜車裡人聽見。葉暢猛然明白;方才壽安那話;可不只是痴呆文婦症發作
確實如她所言;自己正是不想傷害兩個都心儀自己的女郎;結果卻是將兩人都傷害了。自己自以為是心慈憐惜之舉;卻讓兩位很好的女郎都陷入殘忍的痛苦之中。
壽安此時失意自不必說;喜車中的李騰空;自己一輩子最歡喜的日子;被這樣攪上一回;心中豈不是一種煎熬?
自己自認為是正確的事情;卻未必真正確……
他心裡也正糾結;卻不想這時;喜車上簾子一動;一個氣鼓鼓的丫環行了出來。
這是李騰空的陪嫁丫環;自己家的小姐大喜日子;竟然被眼前之人攪了;哪怕她是公主;那也是惹人著惱的掃興貨
“我家小姐令我將此交與公主。”那丫環下車;也不施禮;便將手中的一方絹帕遞了過去。
藉著燈籠之光;葉暢看到;那絹帕上似乎用眉筆寫了些字。不過他站得遠了些;上面寫的是什麼;卻沒有看清。壽安接過那絹帕之後;看了一眼;神情驚愕;再看了幾眼;臉上的表情更為古怪。
葉暢心中好奇;卻不好開口詢問;只能憋在肚中。壽安看了一遍那絹帕;又看了看葉暢;見他這神情;忍不住搖頭一笑。
“罷罷;念在空娘姐姐的份上;便宜你了。”她眼睛轉了轉:“祝你二人永結同心吧……我既障車;為何不見勾當障車拿賞錢、果子打發?”
葉暢啞口無言;還是蕭白朗機靈;原是要上前的;想想不對;便招來一個迎親的女眷;示意她將一枚金燦燦的開元通寶遞到了壽安手中。
壽安掂了一下那枚開元通寶;又斜眼瞧了一下葉暢;忍不住道:“十一郎;你啊你;還不如一個女子”
葉暢心中有愧;只能受了這一句。
這場突如其來的變故;原本是要向一場鬧劇發展的;但最終卻以莫明其妙的喜劇告終;實在讓人有些不解;就是葉暢這個當事人;也是滿心疑惑。李騰空絹帕上究竟寫著什麼;能讓氣勢洶洶而來的壽安偃旗息鼓;壽安又是做什麼打算;看她模樣;不象是會就此善罷甘休的樣子。
不過今日這一幕;算是座實了李隆基與李林甫搶女婿的傳聞;即使是風氣開放的大唐;壽安這樣一來;今後想要嫁人也很難了。
她呆呆望著喜車與迎親隊伍遠去;回過頭來;卻見玉真長公主滿面不忍望著她;心中不禁委曲上湧;又撲入玉真長公主懷中:“姑母”
“休要難過;休要難過……我看這樣也好;葉十一這般狠心無情的男子;嫁與他也未必是福。”玉真道。
“他不是狠心無情;只是心軟多情;不忍決斷罷了。”壽安卻又低聲為葉暢分辯。
這態度讓玉真長公主當真是十分無奈:“你啊……”
“若非如此;他為何在過玉真觀時令鼓樂不作?便是怕我傷心;知道怕我傷心;還是有幾分良心……不是念在這幾分良心上;我今日定然要攪得他成不了親”
“不是因為李騰空那方絹帕?”玉真長公主有些驚訝;同時也很是好奇:“那絹帕之上;究竟寫了什麼?”
壽安略微猶豫了會兒;沒有說是;也沒有說不是;更沒有告訴玉真長公主那絹帕上究竟寫了什麼。
這是她和李騰空的秘密;想來連葉暢;李騰空都不會告知。
“我們回去吧姑母;明日我就回遼東去了。”她嘆息了一聲道。
“回遼東?”玉真長公主有些失聲。
“長安乃傷心之地;我還留在此處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