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候多,葉暢插嘴的反而少,好一會兒之後,陳娘子才起身告辭。走時眼睛瞄了葉暢一下,似乎略帶一點遺憾。
“這個婆娘可是碰不得的。”在她走後,釋善直突然道。
“咦?”
“莫看她是個娘兒們,可三五個葉郎君,等閒不是她對手。”釋善直撫著自己的光頭:“她身邊那個大娘,更是厲害,便是和尚,也未必能在她手中討得了好。”
葉暢當然知道公孫大娘甚為利害,她的“劍器”雖然只是一種舞蹈,可是能舞出這讓人驚心動魄的絕技,手底下沒有能傷人殺人的真功夫,那倒是奇了。
但和尚只是說自己未必能在她手中討得好處,這證明和尚對自己的戰鬥力相當自信。
“放心,我不會去招惹她們的,我此行目的,乃是迎回兄長遺骸,哪有時間去招惹這等厲害的女子。”葉暢道。
這一夜倒是安靜,可是等到次日晨時,一聲尖叫,撕破了寧靜。葉暢在這種環境下睡,原本就睡得不是很沉,而善直反應更是機敏,拎著戒刀便衝到了院子之中。
尖叫聲是從正殿發出來的,然後驚呼聲不斷,葉暢他們到門口時,就聽得那門被人一腳踹開,緊接著,幾個兵士護著那名官員衝了出來。
然後那夥行商、怪客,也紛紛惶然而出。
唯獨那個將葉暢二人趕到西殿的吏員,沒有出來。葉暢皺了一下眉,看起來,自己遇到麻煩了。
果然,那個官員厲聲喝道:“誰都不許亂動,亦不得離開,誰若亂動,便是兇犯!”
原本就嚇得驚惶失措的眾人,頓時愣住了。
那官員反應倒是快,葉暢看了他一眼,恰好他冷厲又帶著狐疑的目光掃過來,兩人目光相對,那官員的嘴角向下彎了過去。
彎成兩撇圓弧,顯得其人相當刻薄尖銳。而且他的目光極為不善,帶著狐疑、憤怒、恐嚇還有許許多多負面情緒,葉暢很少見到哪一個人的目光能夠將負面情緒包容到這麼複雜的地步的。
只這種目光,葉暢便判斷出,這個官員,絕非善類!
那官員深深盯了一眼,薄薄的雙唇間又吐出一句話:“爾等亦不許走!”
這話是對葉暢和釋善直說的,葉暢心知麻煩臨頭,看了看那官員身邊的七八名士兵,他不由自主嘆了口氣。
“都不許亂走亂動!”那官員又喝了一聲,然後揹著手,在這棄廟的院子裡轉了一圈,緊接著,便又轉過臉,冷冷盯著葉暢與釋善直。
善直摸著自己的光腦袋,有些莫明其妙。
“將這禿驢抓住,他是兇手!”那官員厲喝道。
善直暴怒,手握橫刀就要突起,卻被葉暢一把按住。葉暢相信善直不是兇手,可是若他真反抗的話,除非將在場的人都殺盡,否則就真會成為朝廷通緝的要犯!
葉暢可不希望自己莫明其妙成為一位朝廷欽犯的同黨,他按住和尚,然後拱手行禮:“這位官長,不知為何說和尚是兇手?”
“昨夜先是暴雨,將我們入寺的腳印都衝盡了,後來只是細微小雨,故此地上還留有暴雨後的腳印。在暴雨之後,唯有兩排腳印,你自己看吧。”那官員指了指地面:“見到沒有?”
葉暢聞言向地上望去,果然,看到了兩排腳印連通正殿與西殿,一排腳尖朝向正殿,另一排腳尖則朝向西殿——這分明是有人夜間往來於正殿與西殿之間!
“我那屬吏,乃是被人用利刃割下了腦袋,創口平滑,證明那人力氣極大,利刃也極為鋒利。這禿驢孔武有力,一見就是個不守清規戒律的,況且他腰間橫刀,打造精良,乃是名匠所為,可以輕易砍下一個人的腦袋。”那官員說這些話的時候,神情裡沒有任何感情波動,但唯是如此,他的指責更顯得有力量!
“胡說八道,貧僧一夜都……”
“和尚,爭吵不解決問題,先聽我說。”葉暢再度制止了善直。
官員的推測不是說完全沒有道理,但是其間還是有幾個破綻。
“官長,和尚為何要殺貴掾?和尚既然想到乘夜去殺人,為何就不處置好腳印,留下這樣的破綻?”葉暢將自己的疑竇提出,就在這時,他聽得東廂那邊聲音響起,公孫大娘與那位陳娘子走了出來。葉暢看了她們一眼,然後又道:“更何況,若是昨夜和尚殺了人,不乘夜離開,在這裡呆上一晚,豈不是置自己於嫌疑之中?”
那官員嘴角再度下彎,嘴邊的法令紋因為這個動作而加深了,那種輕蔑不屑,只隨著他這個動作便撲面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