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部分(1 / 4)

小說:怒逍遙 作者:辛苦

我順著臺階走下去,把船板移回原位。下面很暗,只有頂端一個巴掌大的小窗透著些光亮。待眼睛逐漸適應後,我找到火摺子,將燭臺點燃。

艙角是一張小床,上面鋪著象牙席。床邊的小几上放著幾本書,最上面的兩本是僧肇的《般若無知論》和《不真空論》。

整個圓明園只有一個人會看僧肇的書,那就是胤禛。

原來這是他的船。

我脫下鞋,盤腿坐在床上。象牙席子冰涼潤澤,踩上去時,腳底微微發癢,似是有人輕輕撓著腳心,我忍不住笑了起來。

從小窗戶裡看出去,船飄到了南面的荷塘邊上。此刻南塘的荷花已經凋謝,荷葉間一粒粒蓮蓬亭亭玉立,在艙內還能聞到蓮子的清香。

我翻開《般若無知論》,看見“言真未嘗有,言偽未嘗無”這一句話。胤禛在一旁做了個批註:立處即真。

曹雪芹說,假做真時真亦假,無為有時有還無。

胤禛說,只要立處真,即是真。

說的是同一個道理,只是語氣不同。前者無奈,有一種智者的頓悟。後者霸氣,是一種王者的自信。

“荷花凋盡我來遲。”我把這句詩寫在他的批註後。

花開花謝,都是寂寞無奈。花兒立於枝頭;花兒付諸流水,委於塵土。落花流水均無情,年華漸老。

我們每個人,都有隻屬於自己的那一朵花。

胤禛在我耳邊說,在很遙遠的地方,有一個美麗的姑娘。

他會找到她的。

岸上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一個男人說:“咦,這不是皇上的船嗎,怎麼飄到這裡來了?”我一驚,自己這個樣子被人看見了可是大大的不妥,連忙吹熄燭火,穿好鞋襪,一聲不吭地坐在床上。

船身往右一傾,那男人已經一腳踩在船舷上,“原來韁繩鬆了,順著風飄過來的。”

我鬆了口氣,接著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說道:“皇上的心思,可真正難猜。明明很寶貝這艘船,偏偏就這麼停著,由著它飄。就象那個人,費了那麼大的氣力,才讓她心甘情願住到這裡來,可是我看萬歲爺的神色卻比原來還淡。”

我心中隱隱恐懼起來,似乎嗅到了某種危險的味道——他口中的“那個人”是誰?

船慢慢被他們拖向岸邊,先前一人說:“拉大哥,這裡說話安不安全?這種話可不能隨便亂說,被人聽見要掉腦袋的。”

那人罵道:“就你小子膽小如鼠,這裡四下無人,就是飛一隻蒼蠅來也能看見,比那些犄角旮旯強多了。朱蘭太,你有什麼話,乾脆就在這裡說,我等會還有事。”

我想起來了,這趾高氣揚的聲音是拉錫的。他是胤禛的貼身侍衛,聽他的口氣,此刻他們所說的秘密事關重大,所以要找一個好地方。這裡一望無際,只要有人走近,立即會被發現,的確最合適不過。只是他們做夢也沒有想到,有一個人坐在船艙下面,會把他們的秘密聽得一輕二楚。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太陽底下,哪會有什麼秘密!

不知為什麼,心底有一個聲音悄悄地說:“不要聽,不要聽,……”背上冷汗涔涔而下。但是,理智還未來得及與直覺進行辯解,陰謀已經被暴露於陽光之下。

那個叫朱蘭太的人聲音沉重,“本來弟兄們按照皇上的吩咐,一切都很順利,只待隆科多下手後,咱們便可坐收漁人之利。誰知玉柱嶽興河突然朝廉親王射了一箭,我們沿著下游找了一天一夜,才找到廉親王的屍體……”

我的頭突然往後一仰,一頭撞在牆上,奇怪的是竟然一點也不痛。

一定是在做噩夢,否則不可能不痛。

我冷笑,沒日沒夜地做噩夢,難怪越來越糊塗。我畢生都會記得這一天——等胤禩回來後,我要告訴他,我做了一個多可怕的夢。

可是眼淚已經簌簌地流了下來。

我心裡明白,這不是夢。胤禩、胤禩他是再也不會回來了。從此以後,再無人會為我擦去額頭上的冷汗,輕輕拍著我的背,告訴我不用害怕——啊,這個世界上唯一真心對我好,全心疼我、寵我的那個人再也回不來了。

手掌心裡的疼痛讓我忽然清醒過來。我直起身子,極力屏住呼吸和眼淚,仔細聆聽他們的話,生怕漏掉一個字。

拉錫驚呼:“什麼,廉親王死了?你看清楚沒有,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嘴唇上滴下一滴血,落在我緊緊握住的書上。剛剛寫下的“荷花”兩個字慢慢暈開,暈成一朵鮮紅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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