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微笑不語。事已至此,多說無益。而且,這確實不怪別人,他們兄弟倆性子太強,強極則折。以他們的胸襟,自然不象我一個小女子只想著如何好好地生活下去——他們是做大事的人。
我卻越來越討厭做大事的人。我希望胤禩每天都能陪著我,哪怕只是曬曬太陽、聊聊天。我的精神世界和他們完全不同。他們的理想高高在上,用盡一生也未必能做好;而我,只需要一個相愛的人,再加上三五知己好友就能完成。
“敢不敢同我賽馬?”我笑著問他。
他挑眉,“賭注?”
“後半生。”
他臉色微微一變,“我早把一生交給你了,換一個。”
“那我們再重新交付一次。”
他原來交給我的是不完整的,被分割成若干塊——權力、地位、親情、愛情。我只佔其中的一部分。
我也願賭服輸。
如果我輸了,我就陪他在這裡耗下去;如果我贏了,以後每天推開窗戶,我們都可看見晴翠的山巒和霏微的煙靄,滿眼的青山綠水。
“賽馬太危險,等允禟回來,你要去哪裡,我都陪著你。”他的手放在我的額前,為我遮擋花陰下細細碎碎的陽光,語氣溫柔而堅定。
我將手臂插入他的臂灣之中,“我想和老天賭一賭……”
“你早就贏了,而且,你從不信有老天這一說的,今天怎麼變了——可是年紀大了的緣故?”他一臉驚奇。
我恨得牙癢。說一個女人醜、說一個女人老,這是女人最痛恨的兩件事。既然如此,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把王爺的東西收出來,他今晚住書房。”我吩咐小如。
小如只是在一旁笑著,也不接話。
胤禩見我惱了,趕忙給我找臺階下,“我是說我年紀大了,聽不懂你的話,唉,也到了該退下去的時候了……”
我輕笑,拉下他的手,掌心貼著他的掌心,“我愛你,一如你愛我那麼多。”
回應我的是一張英俊的笑臉和梁間燕子的呢喃。
這個夏天並不是一無可取之處。
六月中旬,允俄攜郭羅絡氏回京,與我們勝利會師。
看見他們時,我不折不扣地被嚇了一跳——兩人曬得象黑鬼一樣。
“難道是去夏威夷了?”我問。
允俄聽了我的話,倒象見到鬼一樣地看著我,兇巴巴地問:“做好了沒有?”
我如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這小子以為自己長帥了就可以拽起來嗎,帥哥這麼多,我們家就有兩個,誰稀罕他?
他瞪著我,“我早就知道……”轉過身去和胤禩說話,不再理睬我。
郭羅絡氏趁他不注意,悄悄在我耳邊說了個“鳥”字。我這才想起來,當初自己信誓旦旦地說,等他回來時,我要為他重新做個鳥牆。
可是,這真的不能怪我。因為何玉柱已經於三月被胤禛發往雲南當苦差,我找不到人訓鳥,鳥牆自然無從做起。
我把這個理由解釋給他們聽,兩人都黯然不語。
在馬車上,郭羅絡氏問起允禟的情況,我一臉苦笑。
上個月,宗人府還參了他一本。說他在西寧擅自差人往河州買草,隨意踐踏牧草,肆行邊地。請胤禛革去他的貝子,並撤其佐領。胤禩親自進宮為他求情,才保住他貝子的爵位。年庚堯又把西大通全城的居民都遷了出去,加派兵丁監視允禟,相當於將他囚在一座空城之中。允禟上奏希望能夠回京,胤禛遲遲不批,擺明就是要把他晾在那裡。
郭羅絡氏嘆了口氣,“可憐宜太妃……”
宜太妃。允禟成也是她,敗也是她。
康熙在世時,對允禟的額娘宜妃十分寵愛。這其中除了宜妃性格爽直外,她孃家的勢力也是一個重要原因。
胤禛登基後,宜太妃地位仍然尊貴無比,並且在宗室中也有相當的威望。假如他把允禟放回京城,就需提防他們母子聯手。原來臉皮沒撕破前,宜太妃可能還不會亂政,但是知曉他如此對待允禟後,誰也不敢保證她會怎麼做。
胤禛心思細密,考慮問題比旁人周嚴得多,自然一早就預料到了。除非允禟徹底臣服於他,否則難有回京之日。
想到這裡,我臉上不由一黯。
微風將窗簾微微拂起,露出仲夏晴朗無雲的天空。馬車賓士在明媚寧靜的小路上,空中掠過輕柔的南風。到處是明亮的綠色,綠蔭叢中點點鮮豔的顏色,是美麗的野薔薇花,在藍色的天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