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你就不要走。”但是,我卻聽見自己說:“知道了,你快去吧。”說完後,心裡苦得直滴水——我為什麼要這麼理智,這麼委曲求全?原來是擔心康熙說我不容人,現在我地位穩固,胤禛無論如何也不會指責我善妒,我為什麼還要掩飾自己的情緒?
但我還是讓他去了——在這方面我遠遠不如玫瑰。
胤禩走後,雨越下越大。屋內水氣瀰漫,地板上凝著一粒粒小水珠,在燭火的照耀下,寂寞地閃著寒光。我沿著迴廊,慢慢走到聽雪齋,坐在窗前的軟榻上。
熟悉的味道讓我的心漸漸安定下來。
我們在這裡度過的美好時光、一起經歷的往事歷歷在目,伴著我的回憶,在房間裡悠然穿行,緊閉的空間驟然溫暖起來。
沒關係,她馬上就會離開這裡。我對自己說:“不管他們是如何開始的,現在終於要結束了。”
曉來風
我穿過迴廊,推開屋門,不料是一間完全陌生的房子,一個面目模糊的女人站在桌前,笑容陰森而恐怖。我大驚,直覺地往後退,卻陷入一片泥沙之中,越是掙扎便沉得越快。
“胤禩、胤禩……”我伸出手,竭力想抓住他。但是什麼也沒有。除了我空空如也的雙手,什麼也沒有。
那女人冷冷地看著我,“你也有今天……”完全不似人的聲音。然後,那張模糊的臉越湊越近,沒有瞳仁的眼中閃著噬人的寒光。
我尖叫一聲,渾身一顫,這才知道是在做夢,可冷汗仍然涔涔而下。我撫住心口,將身子伏過胤禩常睡的那一邊,身下一空,這才想起他今晚宿在倚翠園。那冰冷的褥子貼著我的臉,一直寒到心裡,蒼白的手如夢中一般絕望,只有眼淚悄悄滑落下來,與它做伴。
靈樞聽見響動,連忙擎著火燭奔了進來,“主子,怎麼了?”素問把四處的燈都點燃,又斟了杯茶。
我抿了一口,擦擦鬢邊的冷汗,忽然看見梳妝檯上胤禩解下的荷包,心頓時溫柔地牽動起來。他的這些東西我一向都沒怎麼操心,都是宮裡做好送來的,但是那上面有我熟悉的味道……
我把茶杯放在床邊的小几上,走到梳妝檯前,拿起荷包輕輕摩挲著,手突然一頓,藉著燈光,我仔細端詳了一番——確實不錯,那角落裡的正是一朵小巧的桃花,繡工精緻,花瓣說不出的嫻雅,在小小的角落裡,含情凝望著我。
我的手一抖,荷包“鐺”一聲掉在花梨木製的妝臺上,靜夜聽來,沉悶而悲涼。
忽然間,我彷彿累得抬不起腳,想轉身回到床上,卻一跤跌在地上,腿磕到茶几突出的一角,疼痛、鑽心的疼痛。
我坐在潮溼的地上,看著靈樞和素問驚惶的表情,居然撐住頭笑了起來。
實在太累了,眼睛似乎被什麼粘住了,無論如何也睜不開。似乎有人在我耳邊說話,有人在我腿上塗東西……都是一串模糊的意識。
我迅速地睡著了。
我的性格一向如此,越是難過越睡得熟,而且也沒有再做噩夢。年妃如果知道我此時的心境,一定會撫掌稱快。夢裡那個沒臉的女人說不定就是她,我不怕,年輕的時候我就不怕她們,沒理由現在會害怕,即使只有我一個人。
誰說人摔跤後不會學乖?我再也不會委曲求全。因為,“全”不是求來的。
小如一大早就趕了過來,撩起我的裙襬,小心地看了半天,問一旁的靈樞:“有沒有稟報王爺?”
“不用,也不是什麼大事,拿藥油擦擦,過兩天就好了。”我淡淡地說,
我細細地梳好頭,拿起螺子黛為自己描眉——好久沒有自己畫過眉了,手法有些生疏,眉尖微微蹙起,象和誰賭氣一樣。
我對鏡子裡的人扮個鬼臉,自言自語道:“不要生氣,不要生氣……”
小如有些站不住,讓靈樞去倚翠園看看。
我無動於衷,一件一件地收拾東西,然後打了一個呵欠,走到馬廄。小如突然領會過來,只驚得臉色發白,還沒來得及說話,我已縱馬狂奔而去。
西山空氣清新,雖然頭頂烏雲密佈,卻讓我有一種莫名的快意。我再也不要壓抑自己了——我為什麼不能吃醋?
疾馳間,臉上忽然感到一絲溼意,抬起頭,幾縷輕盈的雨絲拂在臉上,有種悽愴的溫柔。我的微笑還沒完全收回去,轉眼之間,雨聲已由細微無聲變成淅淅瀝瀝,又變成滴滴答答、劈劈啪啪。
整個世界都籠罩在那瓢潑般的半明半暗中。
我連忙牽馬躲在樹下。很快,大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