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小雪。
戈偉覺得自己快被擠扁了。
他怎麼也想不通,“衛嘴子”們如何這般熱衷於煎餅果子,他曾一度以為那是他家鄉的專利。甚至直到在天津住了兩個月後,戈偉仍然固執的認為還是自己家鄉的煎餅果子口味最正宗。
順著排隊人群自然湧動,戈偉往前挪動了小小的一步,然後伸出右手摸了摸自己身上這條洗得有些發白牛仔褲的口袋,這是他今早上第七次做這個動作了。
絕非因為擠在他右面的,是一名漂亮女生挺翹的屁。股,而是戈偉清楚的知道,如果口袋裡的那點東西失蹤不見的話,那麼,在這樣一個能撥出水蒸汽的鬼天氣裡,他今天一整天都不會好過的。
“店家,漿子一份兒,多給半兒拉白果兒哎!”
“作為美國曆史上第一位黑人總統,奧巴馬將在當地時間9號下午,在白宮發表演說,針對美國黑人敏感問題……”
“哎你介人恁麼不講理兒呢?擠什麼擠?”
戈偉耳邊充斥著早間新聞和人群喧雜的聲音。他對於隊伍前面那個染著黃毛的男青年是否要求廚子多加半個雞蛋抑或奧巴馬是否要發表講話都絲毫不關心。現在,他正一門心思地在算計著,待會自己買了煎餅果子之後,到底要不要再買一份豆漿。如果不買的話,就可以省下明早坐公交的錢,他想明早多睡會;要是多買份豆漿的話。又能讓自己這上午不至於餓肚子分神,他這月的生活費已經透支不少了。
在糾結權衡這兩種利弊的同時。戈偉心裡也有些忐忑。當然,不是為了豆漿。更不是因為奧巴馬,而是今天早上的考試。
戈偉第八次摸了摸褲子口袋。東西還在。
作為一名專攻半導體材料前沿技術的理論物理研究生,戈偉自覺熬過了九年義務教育的洗禮,自己早已脫離“考試綜合症”的行列了。而之所以每當想起今天早上將要進行的考試,心裡就變焦躁,彷彿剛剛來大姨媽不久的小女人一樣——戈偉這樣自嘲的想——那是因為,這場考試的成敗,將會決定今後自己每天早上買一份煎餅果子和一份豆漿的同時,能否再多加一個煎餅果子。
是啊。有時候。連戈偉自己都覺得好笑。
像他這樣的小市民,每天所考慮的事情無非就是下頓飯吃什麼,而之所以去考慮這個問題,是因為那樣就能有機會考慮再下一頓吃什麼,而不是餓死。
吃,是為了下一頓能更好的吃。這個結論很沉重,也很哲學。
戈偉不喜歡哲學。
他有些凍得縮了縮脖子,精瘦的脖頸和凸顯的鎖骨讓他外表上看起來有些營養不良。他打著晃,隨著隊伍的湧動又向前一步。
“一份煎餅果子。對。不需要豆漿。”戈偉把從牛仔褲口袋裡掏出來的一張已經揉得皺皺巴巴的五塊錢遞給視窗裡的中年婦女,在等待的同時,戈偉抬起頭看向餐廳大堂懸掛著的電視機,眼光若即若離。電視上面仍然在播放著早間新聞。據說祖國形勢一片大好。
“喝多了白天要跑廁所,不要豆漿是正確的。”戈偉接過找回的一塊錢硬幣,小心翼翼地塞進口袋裡。輕輕拍了下。這是今早第九次做這個動作。
“啊,好爽……”
戈偉感覺到一陣溫暖傳到了自己的小腹。激動得讓他有些不能自已。這種感覺每天只有這麼一次,戈偉不想輕易放過。
戈偉的一隻手伸在衣服裡。隔著兩層外衣,外面仍能看出他的手在下腹處上下聳動。
戈偉一邊享受著快感,一邊邁著堅定的步伐朝學校大門方向走去。從麵食店到校門口,只有不到五百米,很多沒吃早餐的學生都會來這裡光顧。
一個大學女生從戈偉對面走來,瞧見戈偉手的舉動,紅著臉低頭啐了一口,加快腳步跑掉了。
戈偉哀嘆一聲,也意識到了自己行為的不妥,只好戀戀不捨地從衣服裡把滾燙的煎餅果子拿了出來。
失去了供暖作用的煎餅果子,很快就被戈偉消滅掉了。迎著時時撲面而來的涼風和小雪花,戈偉打了個飽嗝。
馬路上,賓士、寶馬、奧迪穿梭不息,如同行雲流水,一刻也不肯休止。偶爾夾雜著一臺蘭博基尼或者保時捷,惹得其他車輛紛紛讓路。
戈偉對此僅限於多看上一眼,並不奢望或過於關注。
當他步行,臨近校門口的時候,他發現在前面不遠處,聚集了一圈行人。
這些人裡面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有,大部分是成年人和大學生。他們聚在一堆,似乎在討論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