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崇訓沉默了許久,忽然抬起頭直視過去,目光凌厲:“如果今上後繼無人,皇權照樣一日不如一日,李先生還會勸我要知進退?你可要想好再回答,大凡皇權衰微之時,天下定然分崩離析,草莽中強人四起。”
李玄衣搖頭道:“薛郎看我大唐的氣象,像是窮途末路的時候麼?”
薛崇訓有些怒氣了:“我問你家勢,你和我扯天下!”
“家國天下有如唇齒。”李玄衣忽然起身,拱手道,“話不投機半句多,就此告辭。”
薛崇訓本想留,但最後還是嘆了一口氣作罷,心道:我能拉攏很多人才,但對於李玄衣這樣的人,實在很難。就算三顧茅廬的劉備來了,估計也不容易,諸葛亮隱居隆中時很年輕,並不是真心要隱居吧?
沒過一會,忽見王昌齡又來了,王昌齡一臉急色道:“忽聞殷將軍去了滑州,是去崔家?”
薛崇訓指著書案上的信札道:“宇文公的信。”
王昌齡三步做成一步走,快步走過去拿起紙一看,臉一下子就紙白了,回頭道:“這樣的事,主公何以沒有事先告訴我?”
薛崇訓道:“那天還未進洛陽時我給宇文公下令,後來諸事繁瑣,我自己也給忘了,前幾日劉侍郎提起,我才剛想起。”
王昌齡大哭,傷心道:“枉崔侍郎與我一場主幕之誼,在最要緊的時候,我竟然沒有顧到他的危難,王某……”
因為剛才李玄衣的冷漠,薛崇訓心裡不是滋味,此時一不留神便有些怒氣道:“崔日用是我的敵人,少伯哭他,難道與我的主幕之誼就是假的?!”
王昌齡只顧傷心,根本沒管薛崇訓的質問,哭了一會又問:“宇文公在信上沒有提到崔侍郎下落,薛郎可知他的生死?”
崔日用?薛崇訓想起來他們夫婦還被私押在長安的王府官邸密牢裡,現在有點身份的人就只有宇文孝知道,因為密牢現今是宇文孝在管。
……崔日用是坐實了大逆不道之罪,但薛崇訓私押他的時候人家還沒造反。再怎麼說崔日用也是堂堂黃門侍郎,朝廷大員,你一個郡王說關就關,連司法衙門都不用走一遭?
所以就算崔日用有死罪,現在薛崇訓都不能把他弄出來正大光明地定罪處死。他有些頭疼,事到如今,恐怕只有秘密殺害一個辦法了。
想罷薛崇訓便說道:“聽殷辭說他本人在洛陽郊外聚眾頑抗,已經被亂兵殺死,屍首無存。”
王昌齡抹了一把眼淚,說道:“我得耽擱幾日,想出城一趟,請主公見諒。”
“去幹什麼?”薛崇訓瞪眼道。
王昌齡道:“生的時候我沒能為他周旋,逝後我要去祭奠。”
薛崇訓怒道:“崔日用是被我們定的頭等叛賊,你去祭奠他?到時候朝廷京官先來複查,說你王少伯也脫不了干係!”他自然是氣話,王昌齡是薛崇訓的人,誰吃飽了沒事幹搞這些無聊事。
王昌齡抱拳道:“行得正坐得正,由別人說。主公見諒,告辭。”
薛崇訓看著那瘦弱的背影頭也不回地走了,心下一陣鬱悶,腦子亂糟糟的。
這時劉安又來了,見薛崇訓臉色不好便問何故,薛崇訓便道:“少伯出城祭奠崔日用去了。”
正文 第三十九章 親王
書香屋 更新時間:2011…8…14 6:14:10 本章字數:3202
正當薛崇訓心情有點煩躁,劉安卻哈哈笑起來。薛崇訓皺眉道:“有什麼好笑的?”
劉安笑道:“那崔侍郎與少伯的交情比得上薛郎?我聽說當初崔侍郎待門人並不甚厚,而且少伯離開崔府,是因崔侍郎的夫人發婦人脾氣。因為這麼點小事便義絕,我看不出崔侍郎對少伯究竟有多少恩義。就算如此,如今少伯也念及舊誼,不顧牽連謀逆中去祭奠故人,何故?”
薛崇訓默然。
劉安又道:“崔侍郎世家出身,從京師到地方,多少舊交好友!而今一朝零落,人們撇清關係還來不及,誰為他說話?又有誰為他祭奠?人情冷暖,到最後了敢當眾為他哭的人竟然只是一個曾經被掃地出門的門客!少伯既然對崔侍郎都能如此重情重義,那與薛郎既是主幕又是好友,薛郎還信不過他的為人?”
薛崇訓怔了片刻,很快也露出了笑容:“起先那李鬼手來讓我有些生氣,便未多想,劉侍郎這麼一提醒,我倒是豁然明白過來,哈哈,確是如此!”
……
待王昌齡回來之後,薛崇訓便沒提那事,二人和好如初。時鮑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