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他去含元殿參加過朝會,當時拜完汾哥後正想和宰相們去見太平公主,不料被宦官魚立本告知太平偶感不適,今天不見朝臣了,細問之下是腹痛,但御醫說是受涼所致並無大礙。宰相們回身去政事堂,薛崇訓只得回家。他身上的職務除了隴右節度使,在京裡還掛著左衛大將軍的頭銜,但南衙十二衛平時是沒兵的,幾乎無甚正事,他也就懶得去管南衙裡的瑣事。
現在朝會比以前要有樂子一些,除了有板有眼的規程,大夥主要是看皇帝汾哥李守禮出洋相,留心一下會發現他很多好笑的小動作或者疏漏。
好在李守禮到底皇帝,大夥只是在心裡笑,平時在公眾場合並不敢拿他取笑……要是某朝臣落下那樣的笑柄情況就不同了,那些官員平時坐一起肯定要說出來當辦公之餘的調劑,比如某人上朝時帽子戴歪了,善意的人也會拿出來玩笑,遇到古板的御史還會彈劾一二。
汾哥經常失禮,初時御史臺的官吏還直諫一下,後來發現他本來就是那樣的人,說了也白說。而且每次大臣們當面說汾哥的不是,皇后高氏會很不高興。汾哥雖然無實權,但聽說高氏和太平公主的關係不錯,常常還有往來,於是眾人也多少有點忌憚。
高氏是洛陽人氏,在汾哥做幽州刺史的時候是他的偏室,因賢淑而素有美名。後來汾哥的正妻亡故,而高氏的出身人品都還不錯,汾哥便把高氏扶正做了正室。他登基之後,高氏便自然而然地冊封了皇后。汾哥有個正派的正妻也是福分,高氏沒少為他與太平公主親近關係穩定宮廷格局。
……薛崇訓在家吃過午飯,一面回憶上午半天的見聞一面準備休息一會,但他躺下之後毫無睡意。無聊之下看見書案上放著一本冊子,便隨手拿起來翻看。
原來是昨日來參加宴會的人的名單,主要是記錄送禮的名目。應該是薛六找董氏或者裴娘送進來給薛崇訓看的,關係財務的賬目問題……不過這種東西薛崇訓平時是不看的,後來放權讓自己的丈母孃參與管賬,與薛六相互牽制,他就更不管賬了。
只不過巧好這時薛崇訓不知該做什麼,看看史書吧心裡又懶洋洋的沒心思,便隨手翻看賬目。
這份冊子明顯是整理過的,名單的先後順序按照官職大小地位高低。薛崇訓一路看下去時,忽然見到黃門侍郎那一處寫著“缺”字。他心裡異樣:自己現在正到了當紅的時候,大凡在京的大臣,就算本人有事沒來,禮金是會送來的,這黃門侍郎是怎麼回事?
本來就算有人不給面子,薛崇訓不會計較這樣的小事,但他很快想起來,黃門侍郎不是催日用麼?
薛崇訓想起是崔日用,就不得不多注意了一下,崔日用確是老熟人,去年和他們家發生過不小的矛盾,薛崇訓還謀害人家的嫡長子;另外他的幕僚王昌齡以前也是崔日用的門客。
他越想越不太對勁,崔日用平日看來是能屈能伸的主,怎麼這會竟明擺著不給面子?他想罷便喚人把管家薛六叫來問。
待白胖的薛六進屋之後,薛崇訓便指著冊子問道:“黃門侍郎崔日用這處寫著個‘缺’字,你們有沒有下請帖?”
薛六忙道:“大凡京裡四品以上的官,老奴都下了請帖。”
“確定?”薛崇訓又問了一句。
薛六不得不重視起來,沉吟片刻抬頭恍然道:“老奴忽然想起一件小事,當時寫帖子的時候,有人問我崔家和郎君不甚對路,要不要寫?老奴便說郎君沒有額外吩咐,自然都要寫。所以確定是給崔侍郎發了請帖的……郎君,崔侍郎那邊有何問題?”
薛崇訓拍了拍書案上的冊子笑道:“也不是什麼大事,不來就不來罷,下回他們家有個紅白事,咱們也省了份禮金便是。”
“是,郎君說得是。”薛六附和道。
“沒什麼事了,你下去忙你的罷。”薛崇訓揮了揮手,靠在椅背上隨意地說了一聲。
這種小事要是在薛崇訓忙碌的時候他肯定是不會去多想的,偏偏在安靜孤獨的時候人就容易多想。他尋思:去年崔日用的嫡長子崔莫被雷|劈|死了,難道崔日用知道了真相?
雖然整件事做得比較嚴密,但並不是一點馬腳都沒有。當時堪劾現場的有兩個官員,一個京兆府的官,另一個是已經做了宰相的李守一,他們都發現了蛛絲馬跡,只不過後來為了顧全大局掩蓋下來了。
如果崔日用現在才知道真相,很顯然就是從李守一他們倆人中的某人口裡漏出去的……不過這些猜測毫無憑據,薛崇訓只是從冊子上那個“缺”字靠直覺想出來的而已,或許只是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