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魚立本苦思不得其解的樣子。
薛崇訓也是若有所思地,時斷時續地一邊想一邊閒扯:“有的動物是可以獨來獨往生存的,但人一開始就是群居的物種……現在形成了社會也是結伴生存的方式……人的頭腦比禽、獸、畜複雜,想得就多,需求也更多。魚公公想想,咱們吃飽穿暖了,為何還要與人爭來爭去的?無非就是想得到他人的承認,實現自己的價值,所以人要求得更多。”
魚立本點點頭:“薛郎這麼一說,好像是這麼個理兒。”他隨即低聲道,“眾王子府那些皇子,錦衣玉食無所事事也是迫於無奈,如果他們中有人有機會,恐怕也不甘心過那種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日子……太子就有了機會。哈……扯遠了,薛郎還是說說起先那事兒,一會皇后問起,雜家也有話說不是?”
薛崇訓皺眉苦想了一陣,有些困難地表達著自己意思:“除了衣食住行,人們還有其他需要,各人和各人不同。有的人透過錢財物質就能滿足這種需要,有的人需要身居高位得到大權,衣錦還鄉、世人讚頌、名垂青史,會感到莫大的欣慰……性格不同,需要不同,就會造成差別,更有一種人,覺得那些不相干的眼光並不重要,所以名垂青史也好世人稱頌也罷都不在意,卻渴望有人在內心裡陪伴著,只有那樣才不會感到孤單……”
有些意會不可言傳,薛崇訓說得艱難,魚立本理解起來更加辛苦,哪怕他是個很有頭腦的宦官,畢竟古人的思維模式有些侷限。不過他確實很聰明,很快就理解了一些,說道:“薛郎所言,就是找到自己需要之物……皇后所需是有人在心裡陪伴?”
“言重了。”薛崇訓忙道,“皇后後宮之主,又深得今上寵愛,咱們豈敢這麼說?”
魚立本笑了笑,抱拳道:“此處沒有別人,說說無妨,雜家在皇后面前自然不會這麼說了,有傷大雅。”
“和魚公公結交真是件輕鬆的事兒。”薛崇訓笑道。
他心裡卻在自問:自己對人說了那麼多,那自己要的是什麼?是名垂青史萬人稱頌,還是大權在握名垂青史?
二人走出紫宸殿建築群,薛崇訓那輛從鄯州帶回來的松木馬車就靠在那兒,他便對魚立本執禮道:“就到這裡,別遠送了,常常能見的。”
魚立本也還禮說了幾句客氣話。
薛崇訓上車前道:“皇后憂慮太甚,擔心的太多,所以心境才不好,魚公公適當時多寬慰……”他猶豫了一下,又道,“皇后憂懼之事,我也一樣憂懼,所以我們唇亡齒寒,任何時候我不會坐視不管的,請她安心。”
送走了薛崇訓,魚立本才掉頭往回走,回去侍候高皇后去了。作為宦官,能在上位者面前常常露面,得到上位者的寵信,就是最大的成功,什麼官位(唐朝宦官可以有官位)名聲對他們都是虛的。魚立本跟過幾代皇帝,以前又是太平公主面前最得信任的宦官,對這些東西自然是看得十分明白。常常能為上位者解憂、討人歡喜,是必做的工作,否則寵信不能長久。
所以魚立本來高氏面前回稟時,就趁機說道:“奴婢和晉王多說了會兒話,回來的遲了,請娘娘恕罪。”
果然高氏隨口就問道:“你們說些什麼?”
按照魚立本的想法,皇后把薛崇訓看成很重要的同盟,她一定比較關心薛崇訓的事兒。
他忙恭敬地答道:“晉王說得有些玄虛,奴婢沒聽太明白,大抵是說人孤單的緣由。”
高氏那畫得很濃的眉毛輕輕一挑,不動聲色道:“晉王府不缺嬌|妻美|妾,又是什麼緣由?”
魚立本道:“晉王沒說自個,是說大夥兒所有人的孤單,是因無人明白心中的憂患……又說娘娘憂懼之事,他也同樣憂懼。”
高氏忽然想起前日在太腋池東岸看見有前朝失勢的嬪妃,皮枯肉黃衣著邋遢,在太陽坐著無趣得數著自己的手指,這是她害怕的事;又想到薛崇訓害怕的事,他恐怕是擔心失權被清算罷?
她沉吟片刻便道:“他擔心怎麼死,我擔心怎麼活。”
正文 第五十七章 白馬
書香屋 更新時間:2011…9…1 10:47:03 本章字數:3235
長安城東北角的入苑坊引城外的河水組成水系,修建了無數的水榭樓臺,種植奇花異草。小橋流水、富貴院落比比皆是,如今這個地方,比當初興慶坊的五王子府修得還要漂亮。此時春風來襲,萬紅含苞待放,在帶著溫暖氣息的春風中羞澀欲放,真真猶如天上人間一般。日夜笙歌,絲竹管絃之聲無一刻停息,隨處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