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始告歸,依依入桑梓。可惜了,我卻不是他的故鄉……
其實很早的時候,他便想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只是,那時候,牽絆他的東西,太多太多。
他要我答應他,好好地活著。
先生。
眼淚滴下去,落在盒面上,發出細微的聲響,我彷彿,又瞧見那一層朦朧的紗帳之後,那消瘦、單薄的身影……
“皇上駕到——”
外頭,李公公熟悉的聲音想起。
我忙放下的盒子,抬眸,見那抹明黃色的身影已經入內。上前,朝他行禮:“臣妾參見皇上。”
他忙扶了我道:“朕說了,見了朕不必行禮了,你怎就不記……哭了?”他忽而,轉口道。
猛地撲進他的懷裡,緊緊地抱著他的身子,哽咽道:“皇上,抱著我。”
他怔了下,隨即圈住我的身子,低下頭來問: “怎麼了?”
一下子,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伏在他的懷裡,突然放聲哭了出來。
第一次,哭得這般暢快淋漓。
再不捨,都已經留不住。
再心痛,都已經無可奈何。
離去的人,終是離去了。我的先生,此生,都再也見不到了。
壓抑了好久的眼淚啊,在這一刻,全部傾瀉。
哭了好久好久,他只擁著我,始終不發一言。
哭累了,他輕輕抱起我,行至軟榻,抱著我坐下身,凝神瞧著,嘆一聲道:“你為了他,競可以哭得這般無助。”
我知道,他不是真的生氣了,他若是生氣了,才不會如此。
抬手,拭去眼角的淚,低聲道:“皇上何苦到了如今,還要吃這無謂的醋?”
他卻是眉色一擰,咬著牙道:“朕永遠都會吃他的醋!”
心頭鈍痛,我也希望,他永遠都可以有這樣的機會。只可惜……
他的大掌伸過來,捧住我的臉,凝視許久,繼而擰眉:“別哭了,你哭起來,真醜。”
說我醜,他也不是第一回了。可是不知為何,我卻不生氣。
誰哭起來,還會在乎好看不好看啊。
瞧了會兒,他忽然抱住我,輕聲道:“她,出家了。”
渾身一震,我自然知道他口中的“她”是誰。遇刺的事情發生之後,這是他第一次正面與我提及瑤妃。不,現在應該稱呼她為拂希了吧?
我不說話,他又道:“在北疆。”
北齊劃入天朝版圖之後,便正是更名“北疆”。拂希會選擇回去,我想她多少,還是想起了拂搖吧?或者,當年拂搖進入北齊後宮,少不了她的添油加醋。
承燁與拂搖的事情,我亦是瞭解了些許,只可憐了這對苦命鴛鴦……
拂希此刻再想要去懺悔,亦是,晚了。
他抱了我許久,才輕輕鬆開,低頭瞧著我道: “二弟三弟明日便啟程回封地了。”
我應了聲,此次他大婚,兩位王爺回來皇都亦屬正常,如今大婚過去,他們自然是要早早地回去。
他卻又道:“二弟的側室,說要見你。朕如果記得沒錯,她原該是你的宮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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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話,說得我一驚,晚涼!
抬眸瞧著他,晚涼突然要見我作何?這一次,晉王竟然帶了她來麼?
“她人呢?”我問。
夏侯子衿道:“在外頭,你若是想見,就宣她進來。”
吃驚地朝夏侯子衿看了一眼,他突然起身:“朕有些累了,先去內室歇息一下。”語畢,也不看我,徑直入內。
深吸了口氣,在榻上坐了好久好久,終是開口喚了思音進來。
思音小聲問:“娘娘,是要請晚夫人進來說話麼?”
動了唇,我卻搖頭:“不必了,請她回去吧。”她既能來見我,便已經是告訴了我,芳涵知道我臉上塗了藥水,而她,亦是知道。
赫然閉了雙目,相見不如不見。
過去那些浮華已經過去,如今的我,將是全新的開始。
思音點了頭,低聲道:“是,奴婢知道了。”說著,轉身出去。
我知道,這一次晚涼隨著晉王前來,無非便是要見我一面。可,我只覺得,我們之間,已經無話可說。她既是芳涵的人,如今再敢來見我,就不怕我殺了她麼?
呵,嘴角牽笑。
也許,有時候,我也是心慧手軟之人,我也會有惻隱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