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磕了個頭,站起來趕到皇帝那兒,只見七八個小太監圍著皇帝,替他擦臉的擦臉,揩手的諧手,打扇的打扇,系衣帶的系衣帶,皇帝雖還不免有委頓的神氣,但臉色已好得多了。
一見陳勝文,不等他開口,皇帝先就說道:“嘿!這下肚子裡可輕鬆了!怕的是晌午吃的水果不乾淨。”
陳勝文連忙跪倒回奏:“奴才馬上去查。”
“唉,算了吧!高高興興的日子。”皇帝又問“外面怎麼樣?”
“娘娘們都挺著急的。奴才跟貴妃回過了,說萬歲爺只不過鬧肚子,貴妃才放心,吩咐奴才來看了,再去回話。”
“你跟貴妃說,沒事!我馬上就出去。”
“是!”陳勝文又說,“奴才請旨,可要傳御醫侍候?”
“胡鬧了!”
聽得這一句話,陳勝文不敢再多說。匆匆又趕了去回報皇后。這時在外面護衛的御前大臣肅順、景壽,領侍衛內大臣醇王奕澴,都得到了訊息,顧不得后妃在內,以天子近臣的資格,不奉宣召,紛紛趕來伺候。剛一進戲園,皇帝已經出臨,於是后妃、大臣、太監、宮女,連戲臺上的“陳最良”和“春香”,一齊跪迎,直待皇帝入座,方始起立,照常演戲。
肅順、景壽和醇王,又到御前問安,皇帝搖搖手,淡然說道:“沒有什麼,沒有什麼!
你們就在這裡陪我聽戲。”說著,又回頭吩咐小太監如意:“給六額駙他們擺桌子,拿幾樣菜過去!”
三位大臣一一叩首謝了恩,趁擺膳桌的工夫,三個人退到後面,把楊慶喜找來問了情形,商量著要不要傳御醫伺候。肅順以皇帝的意旨為意旨,景壽沒有主見,醇王卻力主慎重,說把欒太、李德立找來待命的好。有備無患總是不錯的,肅順拗不過醇王的意思,只好派人去找。
要找不難,必是在福壽園。找了東廊找西廊,從大帽子底下一張一張的臉看過去,先找到欒太,然後又在最後面的座次上找到了李德立,招招手都喚了出來,跟著內務府官員離開了福壽園。
眾目昭彰下的行動,立刻引起了所有在場的官員的注意,紛紛交頭接耳,驚疑地猜測著,猜測著多集中在皇帝身上,是嘔血還是發燒?反正來勢不輕,否則不會在大喜的日子,宣召御醫。(未完待續。)
十、萬壽節誕(三)
許多人都有個存在心裡不敢說出來的感覺:壽辰召醫,大非吉兆。還有些人無心看戲了——他們心中有出“戲”,正要開始,病骨支離的皇帝,拋下一群年輕貌美的妃嬪和一個六歲的孤兒,一瞑不逝,大政付託何人來代掌?是眼前跋扈的權臣,還是京裡英發的親王?這勢如水火的一親一貴,可能夠捐棄前嫌,同心協力來輔保幼主?還有那儲秀宮巾幗不讓鬚眉的皇后?倘或不能,那麼鉤心鬥角,明槍暗箭的爭奪,令人驚心動魄的程度,不知要超過此刻戲臺上多少倍!
然而戲臺上的出將入相,一朝天子一朝臣,究不過是優伶面目,臺下的這出“戲”唱了起來,可就不知幾人得意,幾人失意?自覺切身榮辱禍福有關的一些人,不但無心看戲,而且也必須早早設法去打聽訊息。
就連唱戲的梨園子弟都被驚動了,那個扮著巨靈神,臉上畫著四個眼睛的大花臉拉住幾個猢猻、幾個龍套在後臺轉角那裡瞧瞧嘀咕,“你們瞧見了沒有,這樣大好的日子,壽辰召太醫,絕非吉兆啊!弄不好這演的冬瓜豆腐,可比臺上的戲精彩多了。”
“可不是嗎!”演著托塔天王的老生連忙接話,“拋下一大堆年輕貌美的嬪妃,和一個六歲的兒童,要真是大事出,這可怎麼辦,這大政可託付何人啊。”
。。。。
皇后剛剛從重華宮的大戲臺回來,因是皇帝的聖誕,所以宮裡也擺了好生熱鬧的場面,皇后有些怏怏,這是自入宮以來,第一次在皇帝的壽誕時節沒有陪皇帝在一塊,所幸宮中的太妃太嬪等人都要熱鬧,特別是最愛聽戲,皇后不欲掃興,硬是坐到了戲散了才回宮。安德海奉上了繡著金鳳的熱毛巾,杏貞接過來,擦了擦臉上的汗漬,看著燭臺上點著的紅燭。發了會呆,又問安德海,“小安子,今個給皇上的壽禮總到了吧?”
杏貞手書一百個壽字命人送到熱河,這是最難得的心意。“娘娘,算好時辰,就是昨個到的,必然耽誤不了的。”
“那就好,也不知道皇上如何,大阿哥好不好。”杏貞放下毛巾,“德齡最近怎麼沒訊息回來?”這可真是奇怪了,德齡如今可是伺候在皇帝跟前的。
“最近幾日都明發上諭呢,娘娘別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