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雖有肅順一再安慰,說各地都極穩定,不勞廑慮,但病榻上的皇帝,始終懸著一顆心,卻又連細問一問軍情政務的精神都沒有。
這一天午後,服了重用參苓的藥,吃了一碗冰糖燕窩粥,很安穩地歇了個午覺,醒來忽覺精神大振。他知道這是極珍貴的一刻,不敢等閒度過,便傳旨召肅順。
肅順到了東暖閣,見到皇帝站了起來,在東暖閣裡面踱步,肅順忍不住喜上眉梢,跪下磕了頭,“皇上大喜,看著聖躬大安來了,再休養幾日,就能痊癒了。”
這話是心裡的實話,皇帝雖然知道自己的身子不中用了,到底聽了也是極為歡悅,點點頭,坐在了榻上,“朕自個知道,這是迴光返照罷了。”
“不,不會的,”肅順這會子終於有些後悔放縱著兩個親王隨意帶著皇帝肆無忌憚的放縱了,肅順搖手,臉上的喜色隱去,露出了泫然欲泣的表情,“請皇上寬心,自然就能痊癒。”
這話說的無力,就連皇帝聽了也是不信,皇帝搖搖頭,“叫他們退下去,”德齡和楊慶喜低頭退下,東暖閣裡頭只是留下了君臣二人,“叫侍衛們守住大門,無論什麼人都不能進來。”
這是有極重要、極機密的話要說,肅順懍然領旨,安排好了,重回御前,垂手肅立。
“這裡沒有別人,你搬個凳子來坐著。”
越是假以詞色,肅順反越不敢逾禮,跪下回奏:“奴才不敢!”
“不要緊!你坐下來,說話才方便。”
想想也不錯,他站著聽,皇帝就得仰著臉說,未免吃力,所以肅順磕個頭,謝了恩,取條拜墊過來,就盤腿坐在地上。
“雨亭,我待你如何?”
就這一句話,肅順趕緊又爬起來磕頭:“皇上待奴才,天高地厚之恩。奴才子子孫孫做犬馬都報答不完。”
“你知道就好。我自信待你也不保只是我們君臣一場,為日無多了!你別看我這一會精神不錯,我自己知道,這是所謂‘迴光返照’。”
他的話還沒有完,肅順感於知遇,觸動悲腸,霎時間涕泗交流,嗚嗚咽咽地哭著說道:“皇上再別說這話了!皇上春秋正富,那裡便有天崩地坼的事?奴才還要伺候皇上幾十年,要等皇上親賜奴才的‘諡法’……。”越說越傷心,竟然語不成聲了。
皇帝又傷感、又欣慰,但也實在不耐煩他這樣子,“我知道你是忠臣,大事要緊,你別哭了!”皇帝用低沉的聲音,“趁我此刻精神好些,有幾句要緊話要囑咐你!”
“是!”肅順慢慢止住哭聲,拿馬蹄袖拭一拭眼淚,仍舊跪在那裡。
“你要敬重皇后!”皇帝說了這麼一句,肅順呆在當地,皇帝窺見了肅順的表情,“朕知道,你素來和皇后不睦,但我大清以孝治天下,若是日後出了不妥當的事情,大阿哥該怎麼辦,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是是,”肅順應下,“奴才絕不敢有不忠之事,”但已經說起了這些事,肅順索性問個明白。
“奴才愚昧,有句不知忌語的話,不敢說!”
“你說好了。”
“皇上萬年以後,倘有人提垂簾之議,奴才不知該當如何?”
皇帝點點頭:“我也想到過這個。本朝從無此制度,我想,沒有人敢輕奏。”想到前些日子聽到宮人的流言,說皇后和恭親王在京中有非禮之事,皇帝正了臉色,“婦人不得干政,這是祖宗家法,朕在一日,皇后自然服帖,日後就不好說了。”
這雖不是直接的答覆,但皇帝決不準有垂簾的制度出現,意思已極明顯。自來幼主在位,不是太后垂簾,臨朝稱制,便是特簡大臣,同心輔弼,肅順心想,話已說到這裡,索性把顧命大臣的名單提了出來吧!(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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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宮車晏駕(四)
略略考慮一下,他還是用迂迴的試探方式,“皇上聖明!”他跪著說,“敬天法祖,念念在祖宗的制度上。奴才承皇上隆恩,託付大事,只怕粉身碎骨,難以圖報。不過奴才此刻有句話,不敢不冒死陳奏,將來責任重大,總求皇上多派幾個赤膽忠心的人,與奴才一起辦事,才能應付得下來。”
肅順平日的口才很好,這番話卻說得支離破碎,極不得體。好在皇帝懂他的意思,便即問道:“你是說顧命大臣嗎?”
肅順不敢公然答應,只連連地碰頭。
“唉!”皇帝忽然嘆了口氣,“這件事好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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