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明處,見眾人點頭認可,他才接著說道:“你等適才必是由北部大路過來,不曾看到那些凍僵了屍首……哦,昨夜有賊子妄圖襲營,被某和手下殺了百多人,另有俘虜三十多人,明日某會把他們全部處死,德明你不妨知會有心之人前來觀刑……”
三個人彼此對望了下,心裡驚駭的同時,卻都明白戲肉還沒有說到,便都凝神靜氣,六隻眼睛都閃爍著等待下文。
“某此次東來,過鹽州之時,就向守城將說明是德明你之訪客,沿途也曾多有明示,到了夏州這裡,卻仍有人敢妄為襲營,德明你為此地統領,召人觀刑,實乃名正言順!待明日野利悍石前來,某會找他約鬥……只要打消了他在党項族部之內的名望,他還有何面目為難於你?”羅開先也不賣關子,一口氣把心中的謀算完整的說了出來。
“約鬥?”李德明還有些摸不清頭腦,“為何他會允諾約鬥?將軍你不擔心自己安危?”
“因為夜間襲營的賊子就是野利部和都羅部之人,你說某明日當面殺了他們,野利悍石當如何應對?”說到殺人,羅開先的語調始終輕飄飄的。
非是他視人命如草芥,而是那些夜晚襲營的傢伙既然站在了他的敵人隊伍裡,說不得要拿他們的腦袋一用了。
“嘶……”三個人不約而同地抽了一絲冷氣。
王難是最憨直的人,也被自家主將的做法驚呆了。
盧守仁想得多些,明白主將不會做無用之功,卻對如此行事感到憂心,心下決定回營之後就下令部卒枕戈待旦。
李德明卻是在嘆息,靈州回夏之後,面對部眾的責難一籌莫展,如今隨著羅開先的到來總算有了轉機,只是這轉機卻是如此的犀利,這個羅某人,不會是想借機在冬日發起一場殺戮吧?
心如電轉地李德明忍不住開口問道:“將軍僅帶了四百人,莫不擔心引發大戰,己人安危乎?”
“不妨,征戰之事於某易如反掌耳,七河之地數萬兵馬圍攻都奈何不得某家,這河西之地區區野利部又能如何?況某約戰野利悍石,手下被殺之辱,他如何能忍聲不動?非是要殺他洩憤,而是打擊他的威信……一旦野利悍石被打敗,德明兄弟該知如何把控野利部?”雖說只帶了四百兵,羅開先真的不在意河西這裡會遭遇圍攻,一是這時代這季節調兵困難,二是他有精神力作弊,隨時可以查探四周情況,四百親兵足夠成為一把鋼刀,斬碎任何敵人。
李德明頓時瞭然,捻著自己下頜的短髯,臉上第一次有了輕鬆的表情,說道:“野利部是某母族,親近之人自然不僅野利悍石一人,他若一蹶不起,自有旁人統御族人,借將軍之行事,屬下必能重掌夏州!只求將軍莫殞了他的性命!”
說到後半,這位大統領直接以屬下自稱,也算是變相的對羅開先表忠心。
來自於後世的羅開先對效忠的話是不信的,他更相信行動而不是口舌,但是情商再低的人也懂得抬手不打笑臉人,羅開先自不會切了李德明的面子,“德明兄弟,安心便是,野利悍石的性命在他自己手中,某不會為了一條人命積下難解的仇怨!可記得……兩月前某與君約定此後為兄弟之盟,今後共同謀略河西、關隴乃至西羌之地(西疆),可不是說笑耳,眼下之事,不過瑣碎小事,切勿被眼前凌亂遮蔽了眼睛!”
因為勢不能滅了党項族系,所以強勢壓服也好,拉攏人心也罷,羅開先覺得自己務必籠絡住這位党項族系的話語人,當然,在他眼中,這位從未棄了漢名的大統領還是很值得他欣賞的。
“喏,將軍所言甚是!”李德明學著漢人的說法應諾一聲,他不是粗莽之人,自是懂得羅開先話語中的機鋒。
抬手指了指對坐的李德明,羅開先嘴角上翹的說道:“既稱兄弟之盟……某在家中行三,德明兄弟該稱某為三兄或者三哥才對,怎麼還叫將軍?”
冷麵孔的人開起玩笑也不會被人當回事,至少李德明現在還不敢在羅某人面前放肆,抬手拱了拱,嘴中卻頗有些尷尬的連稱“不敢!”
來回幾個沉重的話題之後,這次會面終於進入到了閒聊階段。
時值正午,羅開先吩咐親兵把準備好的食物端了上來,幾個人聚在一起伏案大嚼,雖然不怎麼合乎這時代的禮節,卻是難得的拉近了彼此的關係。
羅開先與李德明之間曾經是敵手,如今卻是合作者;王難和盧守仁與羅開先原本是勝者與俘虜,如今卻是上下級;而兩個羅開先的屬將原本是李德明的手下人,如今卻是保障(還有監視)夏州安防的一份子……這之中的混亂關係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