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落瓦與酒影兒齊跌,座客同莽娘子失色。
那孫離兒那麼好的輕功,落地猶有未穩,還踉蹌了幾下才算站住。畢結就神色一變。眾人已是驚駭,懂行的則更是震驚,可最驚駭的還是孫離自己!他已覺出自己所受之力正是自己那莽婆娘蠻練三十有餘年的“黑煞掌”力——這還猶可,可自己婆娘的掌力絕對沒有這麼沉厚!耿蒼懷會借力傳力他不驚,讓他驚的是耿蒼懷竟能讓他婆娘這一掌之力在體內停留那麼久,且其間說話吐氣,動靜如常,而那掌力在他丹田中三兜三轉之後,再發出來,反而更是沛然驚人。“塊磊真氣”果然非同小可!
孫離這裡面色蒼白不說,他剛才坐著的那一個圈子中已有數人站了起來。一時,水榭內外,更是人人不服,氣氛登時劍拔弩張起來。
畢結才要說話,耿蒼懷忽然回身就退了一步。他這一步退得大而奇,踏離步坎,兼顧內外,已成進可圖攻、退可謀守之勢。同時伸臂把小六兒護住,帶近身邊,雙目直視著畢結道:“耿某可是應畢兄柬招而來,非是有意探聽諸位之事。且耿某此來,也半是為了柬上字跡酷似武林前輩文昭公,想以他德望,不至於陷耿某於不測。沒想,嘿嘿……畢兄,難道你請的人來得便走不得了?你們到底想對我耿某如何?”
說至最後一句,他雙目一瞪,沉凝如山。
他的話本徐徐講來,但神威迫人,畢結的盛氣不由也為之稍挫。只聽那邊坐著的,身穿寶藍長衫的徽州莫餘開口道:“耿大俠,大夥兒沒別的意思,是您自己剛才說加入我‘反袁之盟’有‘三不可’,我們就想聽聽耿大俠有什麼‘三不可’?”
江湖六世家同氣連技,他一言既出,畢結氣勢又盛。
耿蒼懷仰天一笑,道:“看來不說還不行了!各位非聽不可嗎?那好,我且一一道來。以我耿某看來,君子以道義盟,小人以利益盟,今反袁之盟中諸位道各不同,只是目的相同,指歸一致。這種權宜之盟,各位情願那也罷了,但耿某道不同不相與謀,此其一也。”
他當此形勢,高手環立,俱都對他敵意濃厚,依舊侃侃而談,其人膽識,連離得頗遠的趙旭也心中暗贊。
只聽那邊莫餘笑道:“耿大俠自比為君子,是以我等為小人了?那也罷了。呵呵,豈不聞除暴即是行善,難道耿大俠之君子行徑就是要放手任袁老大橫行嗎?”
耿蒼懷冷冷道:“別的我不知,但我知道,袁老大殺‘酒影兒’孫離與‘莽大娘’常打姣的兒子孫小路可並沒有錯。那孫小路自負風流,採花無數,還要賺取俠名。當時江浙道上,每有貪官犯法失勢,且不論其是否真貪了錯了,只要他妻女略有姿色,孫小路就號稱代天行罰,淫其妻女。為此吞金投環的就有多少個?可笑有人還贊他做得對!他撞到袁老大手裡,袁老大說:‘國有國法,豈容你等豎子胡來!’捉去三司會審,於紹興十三年秋斬了。我雖不忿袁老大其為人處事,可這事不能說他做得有錯!”
孫離與莽大娘聽得一個臉色鐵青,一個臉色硃紅,氣急敗壞。耿蒼懷依舊正言道:“還有天目瞽叟雷老爺子,據我所知,當年您提點天牢,因為私交,故放大盜‘草滿天’出獄,讓他得以報復江浙,縱火濫殺,荼毒百姓。袁老大費盡力氣才將其重新拿下,下獄正法。其後廢了你雙目,削你提點天牢之職,這件事,他也並未做錯。”
天目瞽叟直氣得雙手發抖。
耿蒼懷說著,又看向莫餘:“還有你莫先生。十年前你莫家在蕪湖,良田萬頃,部曲千數,不圖保境安民,只以宰割地方、侵吞細民為己事,甚至殺了難得的一任清廉知府——為其助百姓田產之訟。袁老大有感於此,助胡銓御使丈量田畝,散你部曲,徵你國賦。這件事,有利於國、有惠於民,我耿蒼懷雖一百二十個不忿於袁老大,但捫心自問,這件事,他做得可也不錯!”
說著,他環顧一眼。“所以,我怎能入盟?與莽大娘、孫離成盟,報他殺子之仇?與雷老兄成盟,怪袁老大罰他私放大盜之事?還是助你莫家恢復田產,宰割鄉民?——此其一也!”
他的話堂堂正正,全不顧在座諸人的反應。雖群小憤恨,他自浩浩然,如入無人之境。
莫餘勉強壓著嗓子中的怒意,問:“其二呢?”
耿蒼懷笑道:“其二,這反袁之盟既與奸相秦檜有關,耿某聞之如過鮑魚之肆,怎敢不速速掩鼻相避?”
不等別人再問,他又接道:“其三,耿某縱與諸位把袁老大扳下來,把諸位扶上位,算出了我耿蒼懷這些年不忿袁老大緹騎遍佈、網羅天下、魚肉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