壓一擰全部熄滅。店中人只覺眼前突地一暗,很不適應。好一會兒,眾人緩過來,還覺門外仍成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世界——這一個雨夜無星無月。
袁老二卻笑聲忽起,掩藏在他笑聲中的是一隻只金錢鏢聲、袖箭聲、飛石聲、青竹鏢聲、鐵蒺藜聲……五花八門,種種不一。這七巧門中高手終於抓住時機發出了他的致命一擊。
店外卻絕沒聽到那少年的聲音,連狗叫雞啼也沒有。店中人人的神經都繃得緊緊的,心裡覺得無限恐懼,眼中望去也是一片黑暗。
怎麼會這樣?——那小姑娘英子一隻手緊緊抓住爺爺的衣袖,嘴角微癟,心裡為那少年擔憂無限。金和尚啞聲道:“我給他送個火。”說著挑起一根燃著的柴就擲向門外。但剛到門口,就聽到阿福大喝了一聲,打熄了。眾人也就無法。都知七巧門的暗器,光天化日之下尚難閃避得過,何況是這悽風冷雨黑漆漆的夜?
眾人知道,袁老二既叫出“雞犬不留”,只怕駱寒一倒,店中諸人也都在他們掃淨蕩除之列。有一盞茶的功夫,那暗器聲猶在肆虐,也不知袁老二一身哪藏得那麼多暗器,放了這半天,不見少只見多了起來。
三娘一臉憂色,道:“怎麼還沒完?”
耿蒼懷輕輕道:“暗器不絕,就證明那少年未死,怕的倒是暗器停了。”
那小姑娘一聽,心一酸,幾乎要哭出來。三娘已明其意:只有相信駱寒已死,袁寒亭的暗器才會真的停下來。半晌忽聽“叮”的一聲,卻是一柄飛刀射進店來,杜淮山及時抓起一把茶壺擲去,啪地一響,那鏢釘在了柱子上,深可及柄,才算沒傷到人,但這已足見袁寒亭的腕力了。
外面依舊沒有駱寒的聲音。良久,忽聽駱寒一聲低哼,但袁寒亭同時也有些痛楚地哼了一聲,似是兩人都受了傷。
然後,一團黑影飛進門來,撲得店中燈焰猛縮。
金和尚就要出手,耿蒼懷卻伸手一攔,急道:“別動,是他。”金和尚忙停住。眾人還未看清,那少年一揚手,店內燈火俱已被打滅,眾人也就不知他的所在了。一時店內店外,俱是一片黑暗。店內還有火塘中一點餘火,但那一點火只剩一影老紅,一縷殘熱,什麼都照不清映不見的。
店內只能聽到每個人的呼吸聲,人人都不由在想:“那少年退進門來,分明身形已亂,只不知傷了沒有,不知他為何打滅火焰——看來定是傷得不清,怕緹騎看見,要來個敵明我暗。”
外面緹騎中人卻一時也不敢進來。——以那駱寒劍術,若於黑暗中傷人,誰都只怕是一命難逃。店中人也想到這兒了,這才明白:那少年一定負了傷,否則,如何不敢讓緹騎隨意進來?
門外袁寒亭半晌方傳出一聲啞笑,還伴著一陣輕咳,只聽他喃喃道:“駱兄,你還活著嗎?”語意溫和,竟似探詢多年故友一般。
然後他幹聲道:“點燈!”看來他也傷得不輕。只是那少年,只怕傷得比他更重。
門外火摺子一閃,已有數根火把亮起來。袁寒亭站在火把下,臉色蒼白,卻面帶微笑,他吩咐道:“阿福,你先進去。”
敵暗我明,他也怕暗中中那少年算計,所以叫阿福先進去照亮屋子,或者先引那少年出手。
阿福應了一聲,大踏步舉著火把就進來了。
店中人有意要攔,但見過他殺馬生火的絕技,也就止住了。那阿福一進屋,屋中便一亮。眾人眼睛一時還不適應,眨了一下,才見那少年依舊坐在他原來位子上。桌上放了一隻小狗、一籠小雞,安安穩穩地都不叫喚。那少年右肩卻一片烏黑血色,桌上還有把刀,想來是剛從肩上拔下來。那少年正側著頸,吮他右肩上的鮮血。那血是黑色的,想來有毒,只見他雙眉微皺,吮一口,輕輕吐一口,再吮一口,再輕輕吐一口。臉上一片冷靜兀傲,似乎並不以傷勢為意,也不以生死為意。臉上那一種蔑視的神情,讓三娘看了心裡都隱隱一痛。
店中人都齊齊望著他的身影,眼光膠住了,一動也不動。三娘心頭一酸,側過頭去——她已明白那少年為何進店就打熄燈火,他並不是怕緹騎跟蹤進來,他只是受了傷,他是個又孤獨又驕傲的少年,便是受了傷,療傷吮血也不想讓人看見的。
那小姑娘英子不知為什麼膽子大了,見了血也不暈了,勇敢地湊上前,遞上一塊洗得極乾淨的舊絹帕。帕子絲質很好,這該是她身上惟一值錢的一件東西了。那少年難得地對她笑笑,那笑容如一縷陽光,可惜太短。但雖然短,卻似也一下照亮了很多人的心靈。他這次倒未拒絕那小姑娘,接了來用嘴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