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莊十一萬兩整?”
兩人都點肯定頭。
弋斂最後才向那邊面色陰沉的三人桌上望去,皺眉道:“張五藏、古巨、於曉木共十七萬兩——這裡一共有六筆帳,是一齊歸在你們名下的嗎?”
那三人陰沉一笑,為首者道:“不錯。”
弋斂皺眉道:“餘銀三十八萬兩,還欠四十七萬五千兩。這筆帳如何算,又怎麼算?”
他望向眾人,輕輕一嘆:“眾位肯吃點虧嗎?”
他一言既出,堂上諸人無一人介面。畢竟關連這麼大一筆數目的銀子,又是這麼多人的事,沒一人肯莽撞介面的。
其實眾人一開始就己覺出他帶來金銀雖巨,但要一總清還,只怕還有不夠。但他先還小債主,為人處事,頗為仗義,眾人也就不好開口。半晌,李伴湘喃喃道:“吃虧,怎麼吃虧?由誰吃虧?”
那邊面色陰沉的人卻道:“憑什麼要吃虧?欠帳還錢,天經地義。擺不平你就別出頭,出了頭就把事擺平!”
他的聲音極尖利,相當刺耳。沈放向他望去,只見那說話之人臉龐輪廓不乏清秀,但在照進門的陽光下,一張臉卻有些陰綠,連窗子欞隙間的陽光照在他身上,似也驅不開他身上的陰冷。
他身子四周有灰塵在光線中飛舞,越顯得他三人形容詭異。沈放還只覺得他聲音難聽,座中其餘人不乏高手,聲音一入耳不由就覺凜然一驚:“陰沉竹”?這種絕門內功還有人在練?——這人聲音已變得如此尖細,看來浸淫此道只怕已不下三十年,難道江南湖州文家也來了高手?
弋斂定定地望著那三個人,一直沒有說話。
那三人被他看得發毛,又不知怎麼回事,半晌,為首那人才怒道:“你有錢還錢,沒錢說話,盡看著我們幹什麼?”
弋斂卻淡然道:“錢我是一個人還不上來了。但欠瞿老英雄人情的不只我一個。還有一個,這時,她也該來了。”
眾人一奇,實想不出還有哪個人會象他一樣充冤大頭出來認這死人帳。
只見弋斂望向門外,清聲道:“朱姑娘,你也好來了吧?”
眾人齊齊向門口望去,看來的是什麼人。
卻聽門外有一個女聲道:“來了。”
那是一個很好聽的聲音,流麗婉轉。她只說了兩個字,但座中人一時都有一種春暖花開的感覺。沈放與三娘對視一眼,覺得這聲音好熟。原來弋斂安排得還有人?
朱姑娘——這朱姑娘又是誰?
只聽廳門‘吱’的一聲,那門本在那些小債主散去時留得半開半掩的,這時陡地被全部開啟。開門的是一個老蒼頭,一張臉上皺紋深刻,以致都瞧不出到底有多老,一頭白髮蓬鬆在陽光裡,恍然迷濛。
眾人眯眼向外望去,外面的天氣是陽光如注烏雲鑲日。那一注陽光正洩在永濟堂的門前,並不算太明亮。
這時有一個麗人正緩緩拾級而上,每一步都搖拽成一段音樂。陽光注射在她身上,那陽光就象得了活氣似的,一縷縷都在舞蹈。而她拖在地上的影子呢?卻象淡墨潑成的一幅畫——原來有一種人可以美到連影子裡都有一種神韻。她人還沒上來,但種種聲、色、味彷彿都已生髮出來。這樣的人好象天生就該是從音樂中走出,從舞蹈中走出,從畫裡走出。
瞿宇感覺自己的呼吸一頓,不可置信地望著門外。那人上臺階的短短几步似乎一步步都敲擊在他心上。然後,那個麗人行至門口,瑤鼻玉齒、明眸櫻口。原來她是——朱妍。
沈放與三娘對望一眼,他這已是第二次見到朱妍,還是忍不住有一種呼吸一緊的感覺,覺得這女子身上真是無一處不美。三娘子本來也頗自負容色,至此不由一嘆。心想:若只論容貌,自己與她也真是相去甚遠——卻不懂這麼個豔麗無儔的人這時怎麼會到這裡來?
卻見朱妍站在門口,一雙妙目把屋裡人打量了一番,最後注目到弋斂身上,笑道:“我來晚了?”
她的口音真好聽,座中的人,人人只盼她多說幾個字。
似乎只有弋斂還可以平視她的麗色,含笑地看著她道:“不晚。”
朱妍一側首,道:“老董,上香”。
她身邊那老蒼頭就走到靈前燃了三柱香。朱妍自己走到靈前就是盈盈一拜。一拜之後二拜,二拜之後還有三拜,竟是執禮甚恭。拜完她望向瞿宇道:“這位就是瞿公子嗎?”
瞿宇點點頭。朱妍微微一嘆道:“節哀順變。”
說完,也不待人請,自向靠近堂中央的一張閒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