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悲大法’本為少林之外少有的一門佛門心法,本為捨身成仁之意。一運之下,可以奮起此身餘力。石燃一躍勁疾,只一跳就跳至南漪三居士身側,那三人沒想他重傷之下猶敢動此剛烈之氣。他一雙虎爪就已已抓碎了南漪三層土當前一人的喉嚨。餘下兩人大驚,正待出手,卻見那駕車士兵已合身撲來,面色慘厲。他要以重傷無救之軀再助石燃一次。
那死士身子撞向南漪湖餘下二居士那風度翩然儒雅的身軀,目光卻一直望著石燃。他的心神已經散亂,他只想憑這目光告訴石燃一件事:我不怨你!雖你以我擋敵,我不怨。咱們當日同入轅門,所謀本非一已之安,而為天下大事。
石燃觸他目光,心中一酸,臉上就有兩滴淚水滴下。他知這部下臨死之望是為了消除他萬一能夠逃生後的悔恨之心。他只輕輕低吟了聲:“好兄弟!”
那人卻已撞向餘下的南漪二居士。那二人雖身在江湖,也是頭次陷入這慘烈之局,心中幾乎同時後悔——不該、不該參於這襲袁之役的。
他二人不由一避。石燃得機,已一腿踢裂了其中一人之肝脾,那人痛呼倒地。石烯另一手袖箭就此悉數打出,全射進餘下一人心口正中。南漪三居士名振徽南,卻轉瞬間同斃。莫餘傷重已極,這時合身撲至,石燃卻不接不擋,由他一袖盡在胸前,口中一口淤血噴出,如壯士之血,三年凝碧,化為固形般向莫餘面上噴去。他一雙虎爪卻亡命向莫餘兩腰一擠。
莫餘面色一痛,那一雙手從他兩腰夾入,狠狠收緊,竟直抓擾到他椎骨。“啪”的一聲,莫餘身子一陣抖動,椎骨已斷,但腦中還有意識。他含恨地看著石燃,心中痛悔:絕不該、絕不該以為這小子傷重可欺。
莫餘已然無幸,端木沁陽與姚立之心情微亂。石燃身後,米儼已結陣而成。他知狐馬遇險,人已撲出,大叫道:“老大,速退!”
石燃飛身踢斷身後圍攻麾下兵士的幾樣兵刃,叫道:“退”。
那幾個部下應聲而退。王饒追擊而至,石燃一人斷後,奮起傷重之身,竟又攔下了他們。
只此一刻,就已足夠。他麾下隨他陣中衝蕩,搏死相隨的僅餘的幾個袍澤已退入車陣。只要一入陣中,石燃情知,以‘長車’固守之力,起碼情勢已安。
他眼看王饒等從他身側躍過,已無力相搏。他自己口裡一口氣微洩,——他此時傷勢已重,但適才出手過悍,斬殺莫餘,所以敵人反有意無意地避開他而去。
他一躍近丈,只要再一躍,就可躍入車陣中箭矢可護的範圍。忽覺一劍向自己背後之心脈刺來,他順手反擊,用的是‘大佛掌’。
可那一劍之風飄然雅緻,石燃腦中一亂,驚覺那一劍竟是如此熟識。他冒龔大佛弟子之名與宣州林家林致相交多年,就是閉著眼也認得出那是一招林家劍法。
——小致也來了?石燃不知為何手中殺招招意猛地一頓。他這一擊之下,知道劍法猶顯稚弱的林致是萬難抵擋的。
可兩人對搏,如何緩得?就在石燃一頓的關口,那一劍已中鵠的。
這一下石燃是再也撐持不住了,他緩緩倒地,在倒地前卻轉過了身,回目望向那刺殺他之人。那人青衣淨面,正是林致。
林致似也沒想到一擊得手。於此戰陣亂局之中,他適才只見石燃的勇悍。他的劍插入石燃之背。可石燃剛才分明已作反擊,那一手,他知自己是避不過的。可他為什麼、為什麼突然停手?
林致怔愕之下,手中之劍都忘了收回,愣愣地被倒地的石燃帶得劍尖垂落。林致喃喃道:“我殺了你了?我殺了你了?”
他出道不久,今夜一開局他就一直暗暗盯著石燃。這卻還是他第一次殺人。殺的卻是曾是他最親近也最痛恨過的人物。
他話中語意猶有不信。
石燃一雙眼有些悲涼地望著他,口裡湧出一口肺血,輕輕道:“是的,你終於殺了我了。”
林致面色迷茫,他這近月以來蝕骨之恨,被騙之侮終於消散了。那梗壓在他心頭的似乎永遠無力報復的恨之入骨的人終於將死,可不知怎麼,他心中反而沒覺一絲輕鬆,只覺悲梗。空空的,空空的,有一種說不出的悲愴。在這荒林野外,讓他只是想哭,拋劍而哭。
石燃卻在倒地前忽一抬手,輕輕拂了下他的臉,輕輕道:“小致,沒什麼,江湖也就是這樣了,我不怨你。”
四周殺聲入耳,是文府在攻長車的車陣,林致只覺那頰臉上的一下輕拂還恍如昨日。昨日,似乎僅只昨日他還在與石燃言笑無忌。是什麼,是什麼把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