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部分(3 / 4)

小說:杯雪 作者:

駝船共路,我才算終於嚐到了些隱逸之趣。我幼習書法,常以名家詩詞練字,也算讀過不少詩,但直至今日,我才明白,什麼叫‘山中習靜觀朝槿,松下清齋折露葵’……”

說著一嘆:“又是什麼叫做‘野老與人爭席罷,海鷗何事更相疑’。”

他話說來平淡,但很艱澀,看來句句出自真心。這時,他向西望去,一天晚霞下,他們一路曾經的來路似都遠了,淡了,就有如這一路劃入水中的漿,漿過之後,水無餘痕。人生,人生中那些小小的放逸和快樂也都如是吧?那些朝來採槿、露中折葵,路逢農人、買菜換米的事;那些一逞輕功、一逞廚藝,鬥趣胡鬧的玩笑;還有那些野蔬充膳、落葉添薪的清淡相對……如今都已恍如一夢。

這一夢醒來,現實中,他與這叫駱寒的少年,不得不面對這一戰,也不可能不有衝突。因為,趙無極理理自己在晚風中的蕭蕭白髮,他的時日已不多了。‘吾日暮,故倒行逆施之’,大丈夫不立功業於在世,不登要津於當途,這場人生,豈不白走一趟?

他看向駱寒,整頓好自己的傷感,平靜地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江南本是一灘死水,幸你東來,一劍攪渾。站在我的立場,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你就這麼逸去的。”

“我不是要與你生死相搏,但我起碼要困你七日。不只是我,整個江南不知有多少人此時要借你這一劍。七日之後,大局已現,到時你想走也走不得了。”

“其實,這對你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以你之能,埋名塞外豈不可惜?現在正是個好機會,只要你抓住,有很多勢力可以為你所用。你也未嘗不可以異軍突起,自豎一幟。我們只要你領頭與袁老大一戰,拖住他,拖住他的精力,大家就都有機會來個局變江南。”

駱寒淡淡道:“如果不呢?”

趙無極道:“那小老兒就只好出手了。”

駱寒已站起。他的左邊,霞光一綻,照亮了他的左臉。那是一種秀硬的輪廓,雖無聲,但那輪廓似已說出他所有想要說的話:他要自己的生活,不要所有的牽扯與羈絆。他不要勢力,也不要為人所用,只聽他靜靜道:“那、戰吧。”

耿蒼懷一路疾趕,來到採石磯邊時,只用了兩天。

江邊空蕩蕩的,他到江邊時已是子夜——十一月初三,天上似有若無地掛了一彎細痕,那就算是月了,眼力差的人幾乎都看不見。

細月如絲,月下的江邊,卻什麼也沒有。沒有駱寒,也沒有趙無極,耿蒼懷只看到了一條船。

這條船之所以引起耿蒼懷注意,是因為它孤零零地停在離岸邊四丈處,甲板上器物散亂。

耿蒼懷喊了一聲,船上也沒有人。他躍上船,見船是被一支竹篙釘穿甲板釘入江底泥中的,所以連日以來,都沒有被沖走。船中已進了半船水。甲板上,杯盤狼藉。看用具,都是銀的,工藝精美,似是中都舊物——看來石燃說的不錯,船的主人只怕正是“宗室雙歧”中的趙無極。

耿蒼懷掏出一個火摺子,迎風捻亮,在船中細看了看。他的眼尖,一掃之下,已有所發現,然後他又躍到岸上看了一看。岸邊有一個足印,印在一塊硬地上,把一截樹根都已踩斷——那腳印頗深,已進了一半水,耿蒼懷點點頭;他又躍入船中,船艙中卻少了一根頂梁,象是被抽出的。艙已浸水,耿蒼懷彎腰在水中撿起一個杯子,一個銀盤。杯子已裂成兩半,盤子上則有一孔。耿蒼懷揣摩當時情景,這船上似曾有過一戰。如果是的話,那先出手的一定是趙無極。因為甲板上有裂紋,那裂紋是順著木板的原有花紋絲絲裂開的。駱寒不會這樣的出手——這樣的出手別無二家,分明是當年陳摶以一手武功換得宋太祖一座華山的“鼎鼐真經”。看來是趙無極是要逼駱寒上岸。

他不想戰,他只想要纏住駱寒。

駱寒果然上岸,岸上才有那一個瘦深的腳印。他一上岸,趙無極大概把船撐開,駱寒卻一躍而起。趙無極船撐出四丈,駱寒已又跳上,以竹篙釘船於江中。江中水深,那竹篙露出甲板外也就不足一尺。然後駱寒出劍,趙無極不及還手,這是駱寒的劍意——乍然出手、無人能料。趙無極以杯擋、杯裂,以盤擋、盤透,然後趙無極才有暇從船艙上抽出他太祖爺舉以興兵,名聞天下的齊眉長棍!

只是其後怎樣?耿蒼懷看著岸上草跡,兩人分明沒有上岸。可船上也沒有痕跡,這兩人到了哪裡去?

耿蒼懷苦思不解,有些焦躁。他也不知自己為何焦躁,除了袁老大託他帶信給駱寒外,他應該與這事毫不相干。就算他在困馬集欠駱寒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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