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不多遠,四下一看,不見有人追蹤,二人脖子一縮,頂著寒風便鑽進了一條小巷子。
一幢大宅,後跨院兒,一進院門兒,兩個人臉上的醉意就全消了。待進了房間,喝了兩杯濃茶,二人的眼神就更加清明瞭。
“二號,這一招管用嗎?咱們堂堂正正的漢子,刀槍劍戟的拼不過
他,耍耍嘴皮子,就能報得了咱們白甘部的血海深仇?”
另一個人兩眼一眯,深沉地抿了口茶,陰陰一笑道:“老七,你還別不服氣,二哥這可是有高人指點過的。”
老七哼了一聲道:“蕭綽對耶律休哥,一向信任有加。這一回,又是耶律休哥力挽危局,些許讒言,恐怕動不得他。”
二哥得意地笑道:“你這話又說的差了,漢人有個典故,叫曾母疑子,說的是有個與孔聖人的學生曾參同名的人殺了人,有人去告訴他的母親,說他兒子殺了人。知子莫若母,那曾母當然不信,可是過了一會兒,又有人來告訴她,說她的兒子殺了人。等到第三個人來說的時候,曾母就害怕了,於是跳牆逃走。
呵呵呵,老七啊,蕭綽再信任耶律休哥,能趕上一卒母親信任自己的兒子嗎?一個人說她不信,兩個人說她不信,如果一千人十萬人都這麼說呢?再者說,現在一個少不更事的小娃娃做皇帝,你當耶律一族的人就都肯服氣麼?現在耶律休哥的名望無人可及,這風聲一傳出來,自然會有人打起他的主意,他耶律休哥再忠貞,架不住一群心懷不軌的人往他身邊湊啊,蕭綽的耳目不少,一旦讓她聽到些什麼,那時耶律休哥就是黃泥掉進褲襠裡,不是屎也是屎啦。古往今來,多少敵人打不垮的忠臣名將,都毀在這一個間字上,耶律休哥就不能栽個大跟頭?”
老七湊到他跟前兒,低聲道:“你也知道蕭綽耳目眾多?還記得那一年耶律賢兵圍上京城嗎?信口胡言者可不管你是有心還是無意,一概都……”
他的手往下重重地一切,二哥又笑了:";老七,我說這手段高明,它就高明在這兒呢。當時傳的是什麼?傳的是先皇已重傷不治而死,她可以辦你一個蠱惑軍心。可這一回呢?咱們哥們,只是起個頭兒,然後就不露面了,自然有那閒極無聊的人,把這謠言越編越圓滿,越傳越逼真。蕭綽那娘們兒,心裡頭再惱火,她還有氣發不出來,大家夥兒傳的是什麼?是耶律休哥功比天高,是我大遼的頭一條好漢,她怎麼殺呀?這邊一殺人,耶律休哥那邊心裡頭就得犯核計,嘿嘿,這個啞巴虧啊,她吃定了。”
二哥把二郎腿一翹,眯起眼睛,假若一線的眸中閃爍著針一樣的光芒,冷冷說道:“耶律休哥如可用,那就是咱們報仇的最鋒利的一口刀。如果耶律休哥不可用,哼哼,等到蕭綽那賤人與耶律休哥君臣反目的那一天,自然也就有捺不住寂寞的人跳出來生事。我白甘部,就葬送這一對君臣手中,這個血海深仇,我們一定能報!”
北地朔風正寒的時候,崖州卻仍是草木蔥鬱,一片春光。
“珠崖風景水南村,山下人家林下門。鸚鵡染時椰結子,鵬鴣啼處竹生孫。魚鹽家給無墟市,禾忝年登有酒糟。遠客仗藜來住熟,卻疑身世在桃源……”
高聳入雲的木棉開
著火焰般的花朵,綠樹婆娑,細竹窈窕,花果簇簇,遠河勢繞回轉依依不捨地流入大海。海上漁帆如畫,看來真是人間仙境一般。盧多遜臨窗遠眺,信口吟了首詩,嘴角卻露出苦澀的笑容。
這裡真的是桃花源麼?不,在他心裡絕對不是,這風景再美,看久了這一成不變的風光也就厭了,倒是那日日擾人的蚊蠅,艱辛困苦的生活,每日都讓人心中增添新的絕望。他是事涉親王謀反而受株連的,奪其官職及三代封贈,全家發配崖州,縱使大赦,也不在量移之內,這就已經宣判了他的“死刑”。
他曾寄望於趙光義會念他侍奉君上的辛勞,能赦免了他,可是上的那封奏疏,始終沒有下文,倒是聞聽朝中人事更迭,早已面目全非,他知道,這一輩子不要說再也踏不上那人臣舀峰,重新體味權力妗快樂,而且再也回不得故鄉,他將老死於此,埋骨異地。
盧多遜的一雙老眼不由溼潤了,就在這時,房門一下子開啟了,他的孫兒盧又元快步跑了進來:“爺爺,爺爺,有故人來訪。”
“什麼?故人?”盧多遜驚訝不已,什麼人會到這種鳥不拉屎的地方來看他?什麼人現在還記得他?盧多遜一提袍裾,快步向外迎去,到了門口才察覺自己如此忘形,有些失了身份,忙站住腳步,穩定了情緒,緩渡走了出去。
一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