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他連找了幾十個人來盤問,有家丁,有打柴長工,挑水阿隨。開始那些人一問三不知,後來他衝著其中的一人摸出了槍,那人才吭吭哧哧地告訴他那場風波的枝枝杈杈。
紅翻天 第二十章(5)
當週春強從眾人口中證實娘確實和唐師傅在柴火間被人光溜溜地捉住了,他一腳踢翻了桌子,粗暴地掏出槍,指著那個家丁吼道:“滾出去,你他媽給我滾出去!”嚇得那個慌不擇路的家丁屙了一褲腳的尿。
“混賬!不要臉的狗男女!”事後,他一路咆哮,發瘋了似的要找唐師傅。可唐師傅不見了,誰也不知道他到哪裡去了。周春強又把槍拍在桌子上,開始逼問每一個他想逼問的人。最後,他總算得到一個確鑿的訊息:爹去香菇場時帶了一個麻袋,麻袋裡裝的是活物,肯定是人。抬麻袋的家丁不能肯定裡面裝的是一個人還是兩個人:
“好重哦,捆成了一個餅,也不曉得有幾隻腳。”
抬麻袋的家丁至今弄不清楚自己抬的是什麼人。但春強認為裡面肯定裝的是唐師傅,也許還有……娘。
爹的脾性他太瞭解了,從來都是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他自己可以有三妻四妾,夜夜新郎,但絕不容忍娘做這等醜事!當然,換了他也一樣。
唐師傅不用說已經死了,和他一起葬身火海的,還有那兩個令五堡周家人蒙羞的麻風佬。這兩個麻風佬按他的意思多少年前就該燒死了,爹留他們到現在也算他心好。
現在看來,娘沒在家,娘也沒跟春霞走,唯一的解釋是爹不能容忍她的背叛,在燒師傅、麻風佬的時候,連她也一起燒死了。這是一個驕傲和剛愎自用的男人對背叛他的女人採取的最乾脆、最常規的報復手段,而爹正是這麼個人。可憐的……娘啊!
周春強沒想到這段時間令自己揪心掛肚的娘竟有這樣難以啟齒的結局,有好幾天他都打不起精神,內心總像有什麼東西在嘶咬,這說不出的痛苦久久地折磨著他,讓他寢食難安。
妹妹春霞倒讓他放了一半的心,看樣子她在那兒還不錯。嬌生慣養的春霞如今成了風風火火的女紅軍,這也是奇事一樁!看來老古話沒講錯,龍生九子,子子不同。土話不也講了嘛,共樹打花不同籽,日後自己和春霞只怕要水火不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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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小是兄弟,長大各鄉里。但現在不但是各鄉里,還各為其主,真是造化弄人。想不到這個妹妹還有這種抱負!怕只怕她這是心血來潮,就像小時候跟陳查理學畫畫一樣,爹託人從廣州給她買了各種顏料,結果她只學了兩天就了無興趣。學納套底和鉤花也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總之,她做事沒有一樣不是虎頭蛇尾,說到底她還是最適合做五堡周家的大小姐,過一種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愜意生活。
周春強懷疑妹妹周春霞對中央蘇區和紅軍的熱情,不是發自內心的,而是一時心血來潮。心想她講不定哪天就會溜回家。於是,命人把她住過的院子粉了石灰,又在院中種了幾株樹。雖然這種季節種樹不易成活,但這也代表他的一種態度,一種期盼。
這些日子,周春強偶爾也會光顧娘住的那個小院。院子已無人居住,苔痕染綠了臺階和牆基,門扉上蒙著厚厚的灰塵。臥室、佛堂冷寂得怕人。唯一讓他感到溫暖和傷感的,是那個依舊吊著竹籃、擺著酒罈的灶間。這是他最喜歡的一個地方,灶前架著半人高的柴堆,柴堆旁是乾燥的簏箕,草堆中不時冒出幾枚雞蛋,那是淘氣的小母雞的傑作。
周春強坐在那張矮矮的板凳上,嗅著混合了乾草、木柴、草藥和米酒及陳年老屋特有的灰塵的熟稔氣息,孃的面容倏地浮出,眼眶漸漸溼潤起來。這些日子他飽受折磨,一者為家中突如其來的變故,二者為這變故中的疑團,三來是娘對他的打擊。
在他心目中,娘是聖潔的,他無論如何也不能將娘和“偷人”那樣的醜事連在一起。娘會做這種事嗎?娘怎麼可能做那種事呢?可娘偏生做了,而且讓別有用心的人拿住了,徹底地丟了一回醜,讓好面子的他無法原諒。可當他坐在娘常坐的矮凳上,想著娘這些年獨守空房的日子,對孃的憎恨忽然竟雲散煙消,代之而起的是對孃的同情、憐憫和深深的內疚。
紅翻天 第二十章(6)
作為一個在父親面前說話有分量的兒子,周春強為自己這些年沒有為娘說過一句話而慚愧。他相信只要自己開了口,有些條件爹是絕對會答應的。別看爹在外人面前厲害,在他面前卻是隻紙老虎。他一指頭就能戳倒他。問題是他從沒想過娘可以因他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