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生氣,他知道,但石頭就算識得人間諸多事,仍舊是石頭。我不問話,他便不發一語,連軟聲安慰幾聲都不會。
就這樣,我們尷尬了好一陣,直到小敏送上飯菜。我拿起筷子,他卻不動箸,於是我橫他兩眼。還要我請他嗎?
是小敏出聲解了尷尬,她不停幫常瑄佈菜,把個不大的碗填成小山。
常瑄微點頭,吃了。
肚子裡有了東西,人的脾氣就會變得比較好,聽得小敏問東問西,常瑄三句搭不到半句,我跳出來替小敏解圍。
“鏞晉還好嗎?”
“九爺的武功越見精進,很受皇上器重,聽聞皇上將委以大任。”
“三爺呢?還是那副自由自在、不受拘束的樣兒?”
“三爺現在已是殿下的幕僚,專為殿下謀策,皇上、皇后娘娘為此心感安慰。”
才多久就變了啊,我還以為他會浪跡天涯,成為風流名士。如此可知,生在帝王家,總是身不由己,何況後宮嬪妃或我這個小小的章幼沂。
“端裕王呢?他有沒有什麼動作?”
話出口便後悔了,我和端裕王素無交情,常瑄再笨也猜得出,我問端裕王為的是誰。
幸好他習慣喜怒不形於色,否則,他要是露出一點訕笑嘲弄,我肯定翻臉。
他微點頭,道:“端裕王爺在皇太后誕辰時奉上一幅千子孝親圖,皇帝龍心大悅。前陣子,聽聞皇上下聖旨,嘉獎了他治理關州有功。”
所以,皇帝對端裕王從未起疑?如果阿朔是對的,皇帝那樣精厲的人,他的耳目四布,怎會毫無所覺?
問完大的問小的,問完娘娘再問我的褔祿壽喜。
我當然知道,自己最想間的人是阿朔,可一口氣撐著,硬是不讓吐。
“芮儀公主呢?她遠嫁吐番之後還好嗎?”
“芮儀公主水土不服,染上風寒後一病不起,吐番王愛妻心切,派大使到大周來求醫,皇上已命數名太醫備齊藥材,遠赴吐番。”
我雖與她有過嫌隙,但同是女人,聽到她的處境,不免替她感到淒涼。
那樣高傲驕貴的公主,偏受這個時代的思想鉗制,不敢抗旨、不敢為自己的人生爭取,她選擇了順服卻鬱結於心,年邁的吐番王、粗莽的草原生活,苦,還有得她受。
我問了一堆旁枝末節,卻都不是最想知道的部分。我是標準的心口不一,寧可吊著自己的胃,忽視心痛。
“小姐,你認識很多王爺和公主嗎?”小敏一派天真地問我。
“不認識。”
“那你們幹啥說來說去都是王爺、公主、皇帝的事兒?”
“因為我們大周百姓最喜歡說皇家八卦,講講這個王、那個爺的,茶餘飯後,人人都討論得很起勁。”我隨口胡弄,就見常瑄額上掠過幾道黑線。
“這樣啊,皇帝聽見,不會生氣、砍百姓的頭嗎?”
“不會,我們大周鐵礦少,全拿去做菜刀了,沒刀子可以砍人頭。”我還是敷衍。
常瑄憋忍得兇,嘴角在顫抖。
“真的嗎?軍爺身上也沒大刀?”小敏像初聽天方夜譚,津津有味。
“沒有,不都說拿去做菜刀了唄。”
“那碰到壞人怎麼辦?”
“軍爺都沒刀子了,壞人哪來的刀子?”
“若壞人拿菜刀砍軍爺呢?”
“軍爺就用網子,像抓魚那樣把壞人給抓住。”
我越扯越不象樣,可不說點話,怕自己一個不小心,會讓阿朔溜出嘴巴……
“那肯定有趣極了。小姐,哪天你想回大周,也帶小敏去開開眼界好不?我很想看看用魚網抓壞人。”
“好啊。”
小敏起身,把桌子整理好,把杯盤收齊,送到後頭清洗。
廳裡只剩下我和常瑄,他看住我好些時候,才深嘆氣,道:“殿下並不好。”
不好?怎麼會?他不是如願當上太子了?不是一步步往他的帝王大業走去?不是有了嬌妻美妾,有了強力的後臺支援?
照理說,擁有這麼多的男人,應該意氣風發、應該神威凜凜,怎麼能夠“不好”?
常瑄深湛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我死咬住下唇,堅持不問,眼底卻烙入沉鬱。
“殿下娶了穆姑娘,得罪六爺,他失去六爺和二爺的支援;九爺雖絕口不提,但始終認定姑娘遠嫁南國是殿下害的,再加上二爺黨的大臣們不時在皇帝耳邊進讒言,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