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我心裡,便有這麼一位。”
彷彿一把錘子重重地砸在心臟,用兩個月時間武裝起來的硬殼裂開一縫。阮碧說不出話來,眼睛澀了,鼻子也酸了。前世她未婚,但有深愛的父母和弟弟……
人生至艱難莫過於生離死別。她不想在紫英真人面前失態,往前走幾步,轉動著眼珠,把眼淚壓下。
聽紫英真人在後面說:“五姑娘,前面已經無路了。”
阮碧怔了怔,定睛一看,不知不覺已經走到山崖邊。前方無路,兩側是深深灌木,想來平時少有修剪,枝節交錯,形成兩堵天然藩離。暮色四合,山風吹著樹葉,颯颯有聲。
“謝貴妃今日一語,不日將舉國皆知。阮家為遮醜,必定會盡快為你定下親事,以你如今的名聲,稍有門第計程車族子弟都會嫌棄,配你的不過是些老弱病殘,說不定還是偏房妾室……”
阮碧轉過身看著她。
她站在一丈外,風吹著素白道袍,頗有點脫塵出俗的味道,循循善誘地說:“……五姑娘,除了回頭一路,你再無他路了。”
阮碧微微一笑,說:“真人,你錯了,路都是人走出來,有腳就有路。”說完,往灌木叢裡一鑽。她身子單薄柔軟,倒也象魚一樣鑽了進去。只是身上穿著的夏日薄衫,被犬牙交錯的樹枝扯拉著,滋拉幾聲,勾下裙衫數片。
“五姑娘,你會後悔的。”紫英真人看著她鑽進灌木,漸漸遠去,雖然惱怒她不識好歹,卻也十分折服。
鑽過灌木叢,是松樹林,阮碧倚著樹淌了一會兒眼淚,這才另外找路回洗塵山居。
秀芝一見她,圓睜眼睛,大呼小怪著:“哎呀呀,姑娘你這衣服怎麼了?喲,胳膊也刮傷了?”頓了頓,拎著油燈,湊近來細看,“姑娘是不是還哭過?”
阮碧偏開頭,不讓油燈照著,說:“去幫我放好水,我要洗澡。”
秀芝放下油燈,拿過浴盆放好水。阮碧草草洗完,一聲不吭地上床睡覺。不想悲傷,因為悲傷再無意義,原來時空的她已經死了,加班太多、積勞成疾,感冒藥只是誘因。現在的她就是阮碧,有時候,再不甘心也得認命……
初一那天,大夫人帶著諸位姑娘過來燒香還願,然後把阮碧也接回去。阮碧還是跟四姑娘同一馬車。她有點悒鬱寡歡,人也比兩天前清減了,時不時看阮碧一眼,又不說話。
阮碧納悶地問:“四姐姐怎麼了?是有話就跟我說嗎?”
四姑娘連迭搖頭。
“京城可有什麼新鮮事兒?”
說到這事,四姑娘又是一陣悵然,說:“新鮮事兒倒沒,就是昨日有聖旨到杜尚書家,封杜秋華為淑儀,過幾日便要接入宮中。”
一開始就是九嬪,地位不低,怪不得四姑娘要悒鬱寡歡了。
“……還有,便是聽說官家要為晉王選妃了。”四姑娘無精打采地說,晉王的妃子必定是名門嫡女,她是踮起腳尖也夠不著,所以也不用想了。
阮碧微微詫異,問:“晉王不是都二十好幾了,居然還沒有成親?”
“原先是定過一門親事,就等他從西北迴來成親,但是那位姑娘去年過世了。”
阮碧“哦”了一聲,對這些權貴的事情她並不是特別關心,比較關心的是阮府裡的事情。“咱們家裡可有什麼新鮮事?”
四姑娘瞟她一眼,緩緩地搖搖頭。借她一百個膽子,她也不敢告訴阮碧——你即將訂親,未婚夫是個癱子。自打上回林姨娘捱打,她就不敢再輕舉妄動了。
回到阮府,大夥兒先去老夫人屋裡請安。
老夫人斜靠在榻上,臉色光亮,看來是大好了。身邊站著一干丫鬟婆子,鄭嬤嬤也在。阮碧一進門就看到她腰間掛著一個淺綠荷包,而不是平時常掛著的鴉青色荷包,心裡一動,又想起四姑娘在車裡的異常神色。
正走神,忽然聽到老夫人說:“五丫頭,紫英真人找你說了什麼?”
阮碧凝神說:“沒有什麼,只是談玄論道。”
老夫人帶點失望地“哦”了一聲,不再多問了。又跟大家說了幾句閒話,擺擺手,示意大家都散了。
阮碧拖拖拉拉,最後一個走出去,又在老夫人後院逗留片刻,見鄭嬤嬤一直沒有出來,只得作罷。出角門,走過東西夾道,只顧著垂頭想事,差點和迎面而來的人撞個滿懷。
一抬頭,原來是阮弛,趕緊行禮說:“三叔好。”
阮弛冷冷地“嗯”了一聲,舉步要走。
“三叔。”阮碧叫住他,“侄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