碗素面,走進屋來。說:“小朵,來,來吃麵。”
王小蘭制止:“噓!別吵醒她。”
覃文鋒不太相信:“餓著肚子,睡了?”
王小蘭證實:“睡了。被我罵了一頓。乖乖地睡了。”
覃文鋒埋怨地:“咳!大人還能抗得住餓,小孩子哪抗得住啊!她叫了一聲餓,討來你一頓罵!”
王小蘭內疚地:“我……我心裡也不好受。可……買了三張車票,還剩下幾個錢,你又不是不知道。不從牙齒縫裡省,哪裡去省啊!”
覃文鋒把麵條遞給王小蘭:“那……你吃了吧。”
王小蘭把麵碗推開:“給小朵留著,明天對付一個早餐。”
覃文鋒:“吃了今天,再想明天吧!你是病人,得加強營養啊!”
王小蘭流淚嘆息:“吃不吃,都一樣。醫生已經宣判我的死刑……”
覃文鋒寬慰道:“別這樣想,快別這樣想。不說是為了你自己,就算是為了小朵,你也得多吃點呀!”
花小朵眯縫著眼睛,偷聽大人的談話。原來,她是在裝睡。
覃文鋒的話,更觸到了王小蘭心中的隱痛。她喃喃地說道:“人活百歲,總有一死。攤上了這個絕症,我也沒啥可抱怨的,就是……舍不下小朵啊!她才這麼一丁點小,死了父親,又死母親,將來……衣食無著,我……死了都難閉眼,難得閉眼哪!”
眼淚,從花小朵的眼縫裡溢位,浸溼了枕巾。
覃文鋒遞給王小蘭一條毛巾,勸道:“快把眼淚擦了,別胡思亂想。退一萬步講,就算真有那一天,還有她大姨……”
王小蘭氣惱地:“別提她大姨,提起來我就有氣!不是她三番五次打信去,叫我來省城看病,我也不得起這個心。什麼‘我家寬敞,就住在我家裡’,什麼‘知道你掙錢少,醫藥費我全包了’,信上說得好,一來全變了!住在她家裡,她怕傳染;原本替我準備的醫藥費,送她兒子出了國。看看,這還是親姊妹、親姊妹呀!”
覃文鋒依舊寬慰她:“也別全怪你大姐。聽說是你姐夫不同意。如今你大姐自己都下了崗,在家裡說話也沒人聽了。還是‘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啊!”
王小蘭:“你別信我大姐這套謊話!依我看,她們兩口子是在演雙簧!我算是看穿了,如今啊,在一些人眼裡,親情薄如紙,金錢重如山。不管怎麼說,我寧肯把小朵送孤兒院,也不會再去求她大姨!”
覃文鋒:“你怎麼想到孤兒院去了?!只要你信得過,小朵就交給我覃文鋒了,她就是我的親閨女,我要待她有半點不周,天打五雷轟!”
王小蘭先是感動,“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繼而又搖頭,“不行,不行啊!你還得娶老婆、生孩子。我不能把包袱甩給你,那樣的話,你這個‘老大難’,就更難了……”
覃文鋒急了:“小蘭!你非得要我賭咒發誓,這一輩子不結婚,跟小朵相依為命,你才放心麼?!”
王小蘭連忙解釋:“不!我不是這個意思……”
覃文鋒打斷:“算了,今天咱們不討論小朵的去向,好不好?你快把麵條趁熱吃了!”
王小蘭擦乾眼淚,拿起筷子。麵條尚未挑到嘴裡,又停下筷子,問道:“你呢?你不也一直餓著肚子麼?”
覃文鋒拍了拍肚皮,說:“啊,我已經吃過了。我吃了一碗,再端了一碗……”
王小蘭沒再猶豫,大口大口地吃著麵條。
香氣撲鼻,花小朵閉著眼睛,貪婪地吸著油香、蔥香,吞嚥著口水。終於,她抵擋不住食物的誘惑,睜開眼睛,怯生生地說,“媽媽,留一口麵湯給我喝吧。我好餓,真的好餓呀!”
王小蘭發現小朵是在裝睡,有些生氣,責罵道:“你這個好吃佬!到現在還沒睡著呀?!”
覃文鋒怕王小蘭責打孩子,趕緊上前護住:“她還是個孩子呀!”
王小蘭心疼地把剩下的半碗麵條遞給女兒。花小朵狼吞虎嚥,麵條唆唆下了肚,連湯水也喝了個精光。
覃文鋒看得心疼,忙說:“我再去買一碗。”
花小朵盡力鼓起肚皮,說:“不用了,我吃飽了。覃叔叔,你看!我肚子鼓鼓的,還打飽嗝了呢!”說罷,假裝打了一個嗝。
覃文鋒疼愛地摸著花小朵的腦袋,說:“這孩子,真懂事!”
花小朵揚起小腦袋問:“那你喜歡我麼?”
覃文鋒答:“喜歡,當然喜歡!”
花小朵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