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路攻入趙都之勢。而事情進展到這一步,慕言也差不多打算要出手了。
這果然是他的一張網。天子賜他顯卿之名,令他為己分憂。這次的出兵連名目都是現成的——“諸侯失和,代天子調停”。插手這場戰事,按道理來說大晁除了天子外也是他最合適,天子沒有那個能力插手,在天下看來,他便是最該出手之人。陳國雖民風開放,卻同衛國一樣,一向有女子不言政的朝俗。
但床第之間慕言一般是把這些事當睡前故事講給我聽,以此哄我入睡。
他喜歡把我當小孩子,從前我不懂,那是他愛一個人的方式。而所有的一切行將結束,我唯一好奇的只是這場局最初的那個棋子——秦紫煙的去向,因這件事著實難以推測,即便聽了那麼多睡前故事,仍是無解。打了許久腹稿嚮慕言問起,他卻不當一回事似的:“若是還活著的話,應是在趙國罷。”
我覺得犯糊塗,他耐心解釋:“私下會盟趙國那次,你覺得如何才能讓趙王完全信服姜國的嫁禍之舉?”
我不假思索:“靠你的演技!”
他露出不想繼續將這個話題進行下去的表情:“……我們還是早點睡吧。”
被糾纏許久,才吝嗇地吐出兩個字:“人證。”秦紫煙是人證,這就是那時他一直尋找她的原因,也是為什麼最後她會留在趙國的原因。
這樣窩在他懷裡,同他家長裡短一般談論這些天下大事,倘若我能同他白頭到老,我們一輩子都該是如此,我可以這樣做好他的妻子。
從前我就一直幻想著有一天能夠成為他的支撐,當他要做出一個英明決斷,我會陪著他開啟一個足夠寬廣的視野。如果能活得足夠久,再努力一點的話,我想我也可以做到。但每次想到這些,心底就有個聲音安靜提醒我,你可看到背後籠罩著的那層陰影?那層分別和死亡的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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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幾場霜降之後,城外白梅盛放。我希望時光能流逝得像日影一樣緩慢,關於分別之事已不做多想,慕言眼中的疲憊也是日日愈盛,他以為瞞得我很好,我也就假裝不曉得。
但真不知道是不是絕處更易逢生,就在我已經打心底裡放棄那些不切實際的期望之時,新請來的秘術士卻帶來祈盼多時的好訊息:世間也許還存有另一顆封印了華胥引的鮫珠。
照他的理論,人世無獨物,萬事萬物都講究相生,這是造物法則。上古最初,不管華胥引是被自然之力封人還是被人為封入,都不會違背造物法則,那麼九州之上,必定還存在著另外一顆滄海遺珠。
但世人多半不知它所蘊含的強大力量,可能讓它蒙塵已久,或者只是當作可供玩賞之物。
無意說那是上天垂簾,因不知這是不是命運開的另一個玩笑。負責任地講,它實在太喜歡和我開玩笑。但不管怎樣,慕言開始在整個九州大陸尋找那顆傳說中的珠子的下落,儘管沒有人知道它是否真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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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一生,似乎好運氣還沒有用盡。
七日之後,君師父來陳宮探視我,竟真的帶來訊息,說姜國的宗祠里正供奉著一顆明珠,傳說是上古遺留之物,而那珠子,也確然是一顆鮫珠。
冬月十二,陳國遣兵圍姜救趙,慕言親征姜國。這一次親自出徵,我知他意在何處。
出征的前夜,紅燭之下,他在我額際傷處畫下一枝白梅。銅鏡中,那淺淺花痕貼著鬢角長出,端麗又明豔,很是好看。我不知他用意為何,良久聽到他道:“原本是想給你畫眉,但你的眉本就長得漂亮,不用我畫已經很好。”
原來是這樣,他雖不喜歡我將回憶看得太重,但這些尋常夫妻常做的閨閣之事,他也想給我留下些回憶。
他以手支胰,含笑端詳我:“畫得好不好?”
我點頭煞有介事點評:“嗯,一枝白梅出牆來,從此君王不早朝。”看到他抬起眼簾,微微眯了眼,趕緊退到床角:“我說著玩兒的,你你你,你先不要過來。”
他靠近一步:“過來會怎樣?”
我繼續往後退:“那你要答應我不會做什麼過分的事。”
他笑笑:“你覺得可能嗎?”
“……”
翌日慕言出征,正是冷風乾裂,我站在宮城上看著他,卻沒有送他出城門。
他答應我會很快回來,那麼這就不是一場分別。
或者即便在他未歸之時我先一步離世,也會努力讓自己去往他的身邊。書信每一日如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