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安的時候,破天荒地吃了許多,皇太后看著吃得津津有味的皇帝,不免笑了:“慢些吃,還跟小時候一樣呢。”
福臨抬頭,用明黃絲絹擦了擦嘴,不滿道:“誰讓額娘宮裡的吃食那麼好吃,兒子都覺得意猶未盡,額娘還好意思怪兒子。”
太后聽著皇帝撒嬌的語氣,慈愛地說道:“好好好!,你吃你的,額娘再不說了!”
福臨俏皮一笑,說道:“皇額娘說晚了,兒子可吃飽了!”
太后再也忍不住大笑,蘇茉兒也在旁邊忍俊不禁。
這天,天上黑壓壓的烏雲再也承載不住重量,下起了鵝毛大雪,雪片紛飛,給紫禁城穿上了一層厚厚的棉衣,整個皇城被冰雪包裹,氣象愈加威嚴雄渾,讓人不敢生出半點輕慢之心。
“這場雪來得正好,民間不是有話,叫做瑞雪兆豐年?是個好兆頭。”皇太后把手放在紫貂皮圍裡,看著窗外紛飛的白雪。
蘇茉兒介面:“是啊,來年肯定是天下太平,五穀豐登。”
太后點了點頭,耳垂上的碧玉墜子閃著柔和的光芒。她轉身要坐下,卻有小宮女打了門簾子闖了進來,蘇茉兒正要喝止,卻聽那小宮女急聲說道:“太后,禮親王府上的使者來了。”
蘇茉兒帶了使者進來,使者顧不得身上的雪片子,撲通跪倒在太后面前。
太后的心猛地一跳,只聽到:“太后,禮親王病逝了。”
剎那間,殿中沉靜如水,太后的心一直冷了下去,過了好一會兒,才開口道:“禮親王去得可安詳?”
使者從袖中取出了一張紙交給太后,伏下身去:“禮親王的遺言說,皇太后交給他的事情,他辦完了,有臉去見列祖列宗。”
太后捧著這張紙,含淚點頭。
禮親王代善的死震動朝野,這位為大清奉獻了一生的老親王最終熬不過這個冬天駕鶴西去,禮親王府來往弔唁的人絡繹不絕,聖旨厚葬禮親王,爵位由禮親王第七子滿達海繼承,禮親王為大清朝鐵帽王之首,世襲罔替。如此,也是極盡哀榮了。
那張紙上,是攝政王多爾袞的親筆信,太后看著紙上熟悉的字,卻寫著忤逆之言,心痛憤怒難以言說。但攝政王遲遲沒有動作,事關皇室宗族,太后並不發難,只把那張重要的證據用錦盒裝了放在自己床上那塊“事事如意”的暗格裡。
皇太后坐在床頭,耳邊還是剛剛多爾袞傷心欲絕的話語:“玉兒……你果真對我下手了……你是要置我於死地麼?”
滾燙的眼神,熱烈的語氣,她的心縮成了一團,痛得無法呼吸:“多爾袞,你停手吧。”
多爾袞卻仰天狂笑,頭也不回地離去。
皇太后擦了擦臉上的淚水,疲憊地躺下,被子裡淡淡的薰香香味讓她有些恍惚。
冬去春來,過了年關,轉眼已到三月,大地回暖,草長鶯飛。
慈寧宮花園的水池中,養了一冬的錦鯉肥壯而色彩鮮豔,水邊的柳樹冒出了碧綠的葉子,萬條垂下綠絲絛,原是這樣美麗的景色。
皇太后坐在臨池的小亭子中,看那悠閒的錦鯉。
蘇茉兒急急過來,在太后耳邊說了幾句,太后驚得一下子站起來,差點摔倒,還好蘇茉兒及時扶住了她:“你說的是真的?多鐸染了天花?!”
蘇茉兒捂住嘴點點頭。
太后一下坐倒,雙手掩面,有淚珠指縫間流出,“太醫怎麼說?還能不能救?”
蘇茉兒泣不成聲:“太醫說,是早晚的事情了。”
皇太后緩緩放下手,“多鐸……他還那麼年輕……”
蘇茉兒顧不得自己淚流滿面,親自去擦皇太后臉上的淚痕,“格格……豫親王命中如此,您別這麼傷心。”
皇太后搖搖頭,心痛道:“多鐸是多爾袞的同胞弟弟,多爾袞他……”
蘇茉兒心下一陣絞痛:“十四爺眼下急得不行,說如果太醫救不了豫親王,太醫院全體陪葬。”
皇太后訥訥無語,只無聲飲泣。
豫親王府,天花這種讓滿人聞風喪膽的疾病,多鐸的房間除了福晉和攝政王誰也不敢靠近一步。
福晉紅著眼角為自己昏迷不醒的夫君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小聲哭著退了下去。
多爾袞看著床上虛弱蒼白的弟弟,流下兩行淚水。病中的多鐸,原本消瘦的雙頰上,密密麻麻的點子,兩道黑眉痛苦地絞在一起,嘴裡喃喃喚道:“額娘,額娘……”
多鐸睜開了眼睛,還像以前那樣炯炯有神,多爾袞知道,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