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蔽風雨的小屋,懷念那群無憂無慮的孩子,懷念山谷中蔓生的蒲公英和紫色的花串,還有——懷念在煤油燈下為我縫紉的那個小小的女孩。
“一個寒假,我家人為我做的努力算是完全白費。寒假剛結束,我就又僕僕風塵的回到了山上。
“我回到小屋的時候,正是日暮時分,山谷中暮靄騰騰,空氣在曠野中堆積。我停在屋前,想找鑰匙開門,但是,我立即發現,門是虛掩著的。帶著幾分詫異,我推開了門,頓時間,我呆住了。”室內整理得井井有條,纖塵不染,我沒有帶下山的書,都整齊的擺在書架上,床上鋪著新鮮的稻草,屋角的小几上,放著一盆清水,繩子上搭著我的毛巾,這一切,就像我只剛剛離開了十分鐘一樣。而最讓我心動的是書桌上的小瓶中,一串串紫色的小草花正生動的迎風點頭,彷佛是才從枝椏上採下來的。我跨進室內,把箱子放在地下,環室注視,下意識的以為我那森林中的小妖女會躲在什麼隱密的角落,可是,她並不在室內。我走到桌邊,用手撥弄那串紫色的小花,感到一層溫暖正由花朵上輸進我的手心,又由我的手心輸進我的心底。像一個飄泊在外的遊子,驟然回到了家裡一般,我有種類似解脫的歡愉和滿足。閉上了眼睛,我靜靜的站著,靜靜的體會這種由心底向四肢擴散的安詳和和平感。直到一聲驚喊由門邊傳來。“我回過頭去,維娜正目瞪口呆的站在門口,她手中捧著一束枯枝,顯然準備引火。她的長髮零亂而自然的飄垂著,穿著件破舊不合身的黑色短外衣,外衣裡面依然是她那件灰不灰白不白的連衣裙,裸露著腿,赤著腳。她那無邪的大眼睛張得大大的,用種不信任似的神情看著我,一瞬間,我竟看不出她是悲是喜。可是,接著,她的手一張,枯枝從她懷裡散落,她喊了一聲,向我跑過來,一把抓住我的手臂,激動的對我嚷著一大串的山地話,我雖然聽不懂,但我明白自己是如何在被期待著,這使我眼眶溼潤而情緒激盪了。
“她喊了好一陣之後,才猛的縮了口。她退後一步,注視我,突然的羞怯起來,漲紅了臉。她吶吶的用國語說:
“‘哦,先生,你回來,真好。我以為,你——不回來了。’
“我內心被柔情所漲滿了,不能不對她溫柔的微笑,我鼓勵的拍拍她的手,問:”‘你來這裡做什麼?’
“‘整理呀,你不定哪天會回來的,總不能讓這裡亂七八糟的,我天天都來,以為你很快就回來,你一直不來,我就以為你不來了。’”我笑著,指指枯枝說:“做什麼?‘
“‘燒開水呀!’說著,她又發出一聲驚呼,匆匆忙忙的拾起枯枝說:”我還沒有燒呢,你要沒水喝了!‘然後,她跑到屋外空地上,頓時生起火來。空地上風很大,火很快的燃著了,在噼啪的木柴聲中,在火舌跳躍的照射之下,在暮色蒼茫的背景裡,她渾身散發著一種原始的美,她偷偷的注視我,在火焰下對自己悄悄的微笑。提了水來,她把水壺放在爐子上,又輕快的攏著火,撥著枯枝,然後,她唱起歌來,那支她曾在溪邊唱過的山地歌曲。她的活力使我振奮,使我動心,望著她赤著腳在火光中來回走動,我更感到她像個森林的小女神了。“開學了,一切又恢復了以前的情況。早晨,維娜悄悄的走進我的房間,給我整理一切。晚上,我們共用著一盞煤油燈。她不時從燈下對我送過一個痴痴的微笑。我常會莫名其妙的忘記我的工作,而對著她黑髮的頭沉思。日子一天天過去,五月裡,剛剛來臨的夏季就帶來了當年第一次的颱風。”
他又一次停頓了敘述,再度燃起一支菸。在煙霧裡,他安靜的沉思了一會兒,回憶使他的眼睛暗幽幽的,看起來深邃難測。“那次颱風,我忘了她叫什麼名字,反正,有個很美的女性的名字,卻有極潑辣的性格。當風力逐漸加強的時候,我正在上課,林校長來通知我停課,讓學童們在暴風雨來臨前趕回家去。停了課,我回到小屋裡,維娜正忙著給我那不太堅固的木板窗子釘上釘子。
“‘維娜,’我說:”你回去吧,當心風大了回不去!‘“她看看我,不在意的笑笑,然後說:
“‘沒有風雨會讓我害怕!’
“我知道她說的是實情。豈只沒有風雨會讓她害怕,似乎沒有任何事會讓她害怕,寒冷、黑暗、酷熱,對她都一樣的不足重視。我常懷疑她的人體構造是不是與別人不同,否則她怎麼那樣禁得起風霜。”窗子釘好了,她把爐子搬進了房裡,關好房門,一面給我做晚餐,一面唱著歌。雨來了,狂風穿過了山谷,呼嘯著,搖撼著我的小屋,大滴大滴的雨點,喧囂嘈雜的擊打著門窗。我側耳傾聽,山谷中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