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學生穿的衣服、留的髮型,他哪能叫上名字?什麼耐克,阿笛達斯,什麼陶瓷燙、玉米燙,他一樣也沒弄明白,這有啥呢,人和人原本就是一樣的,到澡堂子裡都是一個德性,只是環境的關係罷了,我在這裡住久了不也一樣?管它破幾何是代數。他把一切弄不明白的事統統都歸為幾何是代數,因為在學校裡他始終就沒弄明白那幾何圖形、三角代數亂摻在一起的破玩藝兒,比他老子耍的秤桿子還玄乎。
喲,是你呀,你可來晚嘍。
誰說晚的啦?
嘿,瞧見沒有?這鎖、早就上了。
這不是你當班嘛,人家才敢放單的呀
嘿嘿。說話時,他已來到門前,兩隻手正隔著鐵欄杆試探著摸這“南瓜”姑娘的手,並不急於開門。
你可不比從前了。姑娘說著一抽手,啪,打了下素言,兩人都樂了。
素言是誰啊,離開他老子的眼皮,就自認為是人精,是人精就要跟上這大城市的潮流,哪能再像那個剛來時土的掉渣的大包子?
記得半年前,剛進這院門時,自己東南西北都分不清。當班的小李子叫他幹啥他幹啥,一個星期,吃喝拉撒全在這樓上轉。那小李子樂的把活全都推到他身上。早晚一次的打掃衛生啦、拖地啦都是他幹。其實,這比起跟他老子趕集販菜、搬菜筐、推重車的活來算不了啥,只是他見這些學生,個個都像王子公主,那架式連柳翠花都招架不住,對他的勞動不屑一顧,往往是他在前面掃,人在後面扔。時間一長,他就有點主人翁精神了,想抓個典型來質問。
這天機會來了:我剛掃淨,你咋就再扔?他把掃帚往地上一杵,兩眼一瞪,把那個挑大糞的主人翁精神用在了這問話上。
被問的學生還沒品完嘴裡的酸酸乳呢,聽到這生硬的冷冰冰地問話,忙嚥下去說:乾淨了,你不就下崗了?
素言啪的一扔掃帚,眼眉一挑,攥緊了倆拳頭。
那學生見這架式倒哈哈一笑:好啊,老子正愁沒陪練,這倒有了,來,玩一場,踢你個球的。
素言是誰啊,素言是人精啊,他以前在農村自認為是人精,現在他的目標是當大城市裡的人精。鼠精還怕貓呢,更何況男足自出線後,這院裡像火了一樣,尤其這四樓足球班的學生,聽說他們從幼兒園就踢,一路踢到省城來的,是上面專門選出來備戰2008年奧運會的。小李子說過,這些足球生骨頭肉是長成堆的不好惹。素言一翻急思量,便悻悻地放下了眼眉,拿起掃帚,噌噌地竄下了樓……txt電子書分享平臺
8混在城裡(二)
8混在城裡(二)
過了個把月,素言不再南北東西的混淆黑白了,大院裡,他可以進進出出了。更讓他覺得挺直腰桿子的是,他知道了同事小李子的底細。原來他也是個農民,是個在城裡混了三年、小學沒畢業的主兒。他終於找到了站在同一個起點上的人!而且在小李子時不時地喝酒後,他知道了一個更大的秘密,他正在和一個小妞相好,就是往西頭走兩站遠,那條像農村大集似的巷子裡,一個賣麻辣串的姑娘。有次歇班,他與小李子一塊逛街遛噠,他覺得城市的夜景比白天更光彩。路中央車水馬龍,小轎車金光閃閃,公交車滿載著五顏六色的廣告來往穿梭,路兩旁的霓紅燈就像大姑娘的臉一樣迷人。人行道上的人比鄉里趕集的還多,磨肩擦背。素言就覺得這些人可能也像他似的,喜歡這夜景兒出來瞧熱鬧,要不,哪來的這麼多人呢?等到小李子把他帶到那賣麻辣串的姑娘跟前時,這兒的人多的更像是蟻群,全是些賣小吃的跟吃的主兒。小李子在姑娘面前大大方方的請他吃了兩串:一串是破豆腐片,一串是破白菜幫加幾片蘑菇。那姑娘手裡拿著把素言在家刷油漆的毛刷子,沾著那些個瓶瓶罐罐裡的紅的、白的、灰不溜球的漿糊糊,左一下、右一下的一抹,滋啦一聲,往油鍋裡來回一翻,便遞給你個紙盤。偏偏小李子吃得像八輩子沒見過女人似的。素言認為,城裡人啥破玩藝兒都當好東西吃,他也想硬吃下去,一是怕駁小李子的面,二是怕那妞兒笑他是土大包子。後來,他就慢慢品出個中滋味了:他小李子吃的香,原因在那妞兒。瞧,那明明就是一道上好的菜,是他哥哥結婚時,足足過的一回癮,雞鴨魚肉、一通吃了個遍。看,那紅紅的小手指甲,他真怕它們把那倆麻辣串給染紅了;再看,那紅紅的小嘴,光亮亮的叫人心跳。還有那紅撲撲的小臉蛋,就像田野裡剛剛摘下的西紅柿。尤其是胸前鼓起的那對小饅頭,明明小李子的眼就在妞兒身上,上啊下啊的猛盯……
嘿,真比柳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