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她離開顧府開始,她就已經很少跟這個婆婆見面了。可是,她依舊記得顧府那個意氣風發,手段軟中帶硬的當家主母,她的眼中,除了顧老爺就只有整個顧府的生死存亡。可是今日一見,她的眉眼間似乎有了一絲滄桑,卻多了幾分親和力。她實在想不出來,為什麼一個人能夠在短時間內如此變化之大,可她隱隱感覺得到,她一定是發現了什麼。今日貿然找上自己,也絕不會那麼簡單。
“婆婆這是怎麼了?這可不是眉妝所認識的那位顧府的當家主母。”
顧夫人瞧著她打量的目光,不躲不閃,她的確是有事情過來找她。或許,有很多事情,她都能夠從這個兒媳婦身上得到答案,她能夠為她解惑。只是,她摸不準,她究竟會不會跟自己說出一切,而她懷疑的,又是不是真的。
“沒什麼,只是最近讀了兩本佛經,心裡有些事情一下子便豁然開朗了起來,而有的疑惑,也慢慢嶄露頭角。”
柳眉妝聞著茶香,給顧夫人倒了一杯,從容處之,絲毫不驚慌,也並不感到有任何意外。她所認識的人顧夫人,是聰明的,但卻不狠。能夠讓傅姨娘等人在顧府宅子裡安安穩穩的過著,這就說明她這婆婆也絕非是心狠手辣之輩。而唯一能夠迷惑顧夫人眼睛的,就只有顧老爺了。
她一直在納悶,既然當初顧老爺離開鎮遠侯府的時候就已經與顧夫人成親,並且有了顧三公子,可是為什麼她這婆婆對於公公的身份卻是絲毫不知曉。唯一的解釋,那便是待在江南顧府的顧老爺本來就只是一個替身而已。至於顧三公子消失的那段時間,就很好解釋,顧三公子是喬閣老的門生,藉著這個藉口留在京都也是理所應當。更何況,顧三公子那麼聰明,自然知道隔一段時間便回府,以免引起顧夫人的懷疑。顧夫人當時所有的心思都在顧老爺身上,又希望顧三公子有朝一日成大器,為祖上爭光,哪裡會想這麼多。
“婆婆未免太相信眉妝了,眉妝不過是一個淺薄的女子,又哪裡有那個本事給婆婆解惑呢。這是眉妝剛泡好的茶,還鮮著呢,婆婆嚐嚐。”
顧夫人聞言,卻是一點也不擔心,她既然今日來找柳眉妝,自然是篤定了她知道一切。伸手端過茶杯,顧夫人將上面的熱氣吹散,親抿一口,頓覺入口爽滑,不覺有些讚賞。
“眉妝太妄自菲薄了,敢隻身犯險接近馮文海,敢女扮男裝去江南貢院考場,敢推脫丞相訂好的婚事,敢欺君罔上。你柳眉妝如此勇氣可嘉,又如此聰慧,又怎麼可能連我這點小小的疑惑都解不開呢?”
雖然不中意琉緋竟死心塌地喜歡上了這個女子,但是顧夫人卻不得不佩服面前的這位兒媳婦。所有女子從沒有做過的事情,她全做了,她簡直就是開天闢地以來第一位奇女子。僅僅憑著一人之力,走到了如今地步,還能夠將柳府打理的井井有條,這份本事兒,就是男子也及不上。只可惜生做了女兒身,否則必然和琉緋一般,並稱為不世之材。
柳眉妝這手泡茶的功夫,是跟著柳夫人學的。柳老爺最喜愛品茶,特別是回到家裡以後,柳夫人便每日泡好茶,等著柳老爺回來。猶記得,她們一家人歡笑嬉戲的模樣,雖然,那時的柳煙多半是強顏歡笑,言語諷刺她這個做姐姐的。但如今想來,卻有幾分懷念。柳煙因愛生恨,選了一條不歸路,連自己的親生骨肉都能夠利用,如今落得個下堂婦也算是她的下場。可想起柳老爺柳夫人,她又不覺對柳煙生出幾分同情。看了一眼顧夫人,她忽然有些佩服顧夫人年輕時的勇氣,佩服她那時的奮不顧身。
“婆婆怎麼就覺著眉妝一定會將事情告訴你呢?”
“我也摸不準,可是我只能夠問你。”顧夫人早料到她會這麼說,所以並不驚訝。顧老爺那邊兒不想讓她知道,她自然不會去問。因為她選擇不再插手琉緋和柳眉妝的事情,近日來顧老爺對她好了不少,這也讓她心裡有些欣慰。她等了大半輩子,不就是等著有一日顧老爺會看見她的好,會好好待她嗎?如今好不容易才等到這短短的幾日,她哪裡會捨得去開口打破這一切。
但她雖然選擇了不問,卻隱隱感覺到了即將而來的狂風暴雨。如今的平靜,真的就只是表面看上去的這麼簡單嗎?不,她好歹也大風大浪裡走過來的人,怎麼會相信一切真的如表面上這樣的平靜呢。她總感覺,她的琉緋,她的夫君,這世間上她最珍惜的兩個男子,似乎有事情在瞞著她。好笑,還真是好笑啊!她自以為她很幸福,可是她卻是最不幸的。她自以為她很聰明,卻到了最後才知道,她才是最傻的那一個人。
正如柳眉妝所想,既然顧老爺並不在顧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