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依你。這麼做很好。”他無絲毫異議。“只要別教我端坐在桌前,看賬本、打算盤,記那些賬面數和帳底數,要怎麼做全隨你歡喜。”
“賬面數”指的是能攤開讓人瞧、讓人查的帳:“帳底數”則用自家才懂的行話標寫,常用在牽扯較廣、關係複雜的生意上。
他應允得好快,又見他提到賬本時“戒慎恐懼”的模樣,慕娉婷有些兒想笑,秀氣嘴角軟軟翹起。
“沒那麼難的,我看了周管事和幾位賬房先生的記賬,都做得乾淨利落,好容易就抓到重點了,再把咱們自家專用的暗字弄懂、記熟,那些帳就全一目瞭然了。”
刀義天仰天大嘆。“你能,我偏就不能啊!”
“噗——”她忍俊不禁地噗笑,雙頰生蓮,秀美臉容更添麗色。
他幾要瞧痴了,神情變得沉靜,灼人的目光徐徐在她小臉上游移,似要將她任何細微的神態全然捕捉。
慕娉婷被他的雙眼所深鎖,喉頭熟悉的燥意泛上,胸口顫著,但她並不想避開與他交纏的眸光。
“謝謝你……”柔唇低吐,她眨眨墨睫,溫柔地笑著。
他迷惑地攢眉。“謝我什麼?”該說千恩萬謝的人是他吧!
她仍是笑,搖搖螓首,不知該如何道明,只紅著臉說:“謝很多、很多事。”
謝他的坦白和寬容,讓初嫁來此的她漸漸適應新環境的一切,忐忑不安的心也有依歸。
謝他的信任和支援,能讓她毫無顧慮地道出心中所想,由著她放手去做。
謝他別具深意的、溫柔的笑,也謝他那總教她臉熱心悸、莫之能解的神秘目光,讓她知曉,原來,她也會因男人的一抹笑、一個眼神,便慌亂心神、魂思飄幽……
還有,她也謝他的“捉弄”,謝他溫厚大掌的牽握和撫觸,謝他的親暱親吻,讓她覺得……唔……或者要成為真正的夫妻,把生米煮成香噴噴的白米飯,過程應該不會太難熬。
為著腦中大膽的想法,她雙頰霞燒,羞嘆著把臉重新埋進他懷裡,下巴卻被他的粗指輕釦、扳起,不教她躲避。
“娉婷?”刀義天看著她奇異的神態,尚不知她幾番的心思起伏。
唉唉,她的眼睛是怎麼回事?哪兒不瞧,偏往他的嘴瞄去,想移都移不開呀!
慕娉婷嘆在心頭,真伯讓他瞧出端倪,不禁衝著他嚷道:“你不是要帶我跑馬嗎?馬、馬兒沒跑,它在散步!”
他原想偷個香,再好好溫習一下之前那個親吻,誰知她突如其來一揚聲,在兩旁水杉枝椏上歇腳的老鴉被驚動了,拍著翅,嘎嘎嘎叫,且一隻帶動另一隻,結果變成“群魔亂舞”,氣氛一下子變了調。
“唉……”他笑嘆,仍是手癢地撫了她的嫩頰一把,跟著把她的小腦袋瓜壓回胸前,朗聲道:“坐穩了。”
他“駕”地喝了聲,雙腿踢動馬腹,駿馬終能放蹄飛馳,與風追逐。
慕娉婷好聽話,不僅坐穩了,披風下的兩隻細臂亦牢牢環住他的腰。
踏雪輕蹄沒將兩人帶回刀府,亦未上城南大街的打鐵場和鋪頭,刀義天放韁跑馬,直往東城門外的大廣場去。
風呼呼襲過,掠起身上衣,他束起的黑髮往後飛揚,她如雲輕軟的烏絲則拂了他滿胸與寬肩,她試著要收攏,卻仍有好幾縷“漏網之魚”頑皮地貼上他淡生胡青的俊臉,被他避無可避地銜在唇裡。
她懊惱嘆氣,徒勞地想抓回,可他似乎不以為意,還朗笑出來,隨即又策馬“騁,加速的賓士讓她為了保住小命,只得放棄與亂揚的髮絲搏鬥,重新緊抱他。
湘陰東城門外是一片方石板鋪就的大廣場,是當地民團與衙役們操練之處,目前雖仍由刀問老門主擔任總教頭,但尋常若得空,刀義天與底下幾個兄弟仍會輪流上大廣場授武。
午後,操練早巳結束,廣場上的人潮不減反增,正進行每旬兩場的蹴鞠賽。
慕娉婷有生以來第一次觀看這樣的賽事。刀義天將她帶到一個居高的好位置,還充當講解,把比賽場上的規炬和得分的標準粗略說過。
對賽的兩隊人馬皆是湘陰民團的成員,一邊腰綁紅巾,另一邊腰綁青巾,滿場子飛腳控球,而所謂的“球”,是將動物膀胱風乾充氣後作為球膽,外頭再縫上八塊皮革製成,球體彈性佳,也較好控制。
第一場賽事結束後,幾位眼尖的百姓發現刀義天攜妻子在旁觀賽,不禁鼓譟起來,要他也下場踢一局。
他拒絕不了,最後真綁了腰巾上場,不顯輕身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