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半點汗星兒都沒有。
許是,讀書人深懂心靜自然涼之道吧。
這位一進店,立即迎來了那三位的六道目光,倒不是因為他沒出汗,而是這條路上還沒見過這麼俊逸不凡的人物,就算看這,既然是這種裝束打扮,不是坐轎,就是乘車,再不也該有匹坐騎代步,怎麼也不該是憑著兩條腿走來的。
掌櫃的可沒覺得他怎麼特別,進門來都是客人,江湖道上的爺們兒更不好惹,招呼招呼,可是隻動嘴,不動身,人忙著切這端那呢,分不開身子。
公子哥兒是讀書人,讀聖賢書的人都有修養,人家沒介意,不在乎,自己找張桌坐了下來,還微笑說:“不要緊,我不急,你慢慢來。”
人白淨,這一微笑,連那口牙都是既白又整齊的。
好不容易,掌櫃的忙完了,把那三位的一一端上了桌,他進來招呼公子哥兒,那三位等了半天,酒一倒,筷子一拿,也就要開吃。
公子哥兒他沒理已經到了他桌邊的掌櫃的,突然對那三位說了話:“三位能不能稍候一下?”
那三位一怔,都停了手,好不容易才從他身上移往面前桌上的六道目光又投射了過去。
掌櫃的也微一怔,可是不知道他要幹什麼沒接話。
只聽公子哥兒又說話了,他居然這麼說:“三位稍候一下,聽我跟掌櫃聊兩句……”
哪有這種事兒?這又是為什麼,他要跟掌櫃的聊,關人家吃喝什麼事?他愛聊就聊他的,幹嗎攔人家吃喝?
那三位也怪,就六道目光望著他,沒一個吭聲兒,沒一個問,可也沒一個動筷子,顯然聽了他的。
倒是掌櫃的想說話,可是公子哥兒沒給他機會開口,公子哥兒又微一笑,還是衝那三位道:“因為我略懂醫道,知道這種太急吃喝,會壞肚子傷人……”
敢情是為這?
他解釋了,不知道那三位滿意不滿意,因為那三位仍沒一個開口,沒一個動。
掌櫃的抓住機會說話:“您這位……”
開口沒成一句,只三個字。
只三個字就夠了,好一口道地的川話。
公子哥還是沒讓他說下去,硬把他的話截了。
“掌櫃的開這個店多久了?”
掌櫃的忙道:“開了不少年了。”
公子哥兒道:“平常看店照顧生意的,不是掌櫃自個兒吧?”
好好兒的,問人家這個幹什麼?不是不能問,而是這時候問不著嘛,簡直怪事!
怪事不是,偏就碰上了怪人有耐性聽,那三位一動不動,一聲不吭,聽著呢。掌櫃的道:“不,多少年了,這裡裡外外,全忙我一個人兒。”
公子哥兒“啊喲”一聲道。
“真瞧不出,也真為難掌櫃了,只是既然這麼多年一直只忙著掌櫃一個,掌櫃的你是位熟練的好手了,怎麼今兒個在座的不過三位,掌櫃的你怎麼就手忙腳亂顧不過來了呢?”
掌櫃的臉色微一變。
那三位只互望了一眼,仍沒別的動靜。
可是,這裡,公子哥兒又開了口:“或許是我這個初到貴寶地的人大驚小怪,不知掌櫃的你跟你這個店透著稀罕,就是你們這兒種莊稼的也跟別的地兒不同。人家別的地兒,種莊稼的下田,都是一早,一晚,我從來沒見過,晌午頂著大太陽在田裡幹活的,而且鋤來鋤去只在一個地兒,既不像鋤草,也不像翻土,不知道他們在幹什麼?”
掌櫃的臉色又變了,這回不只是變一變,而是連變了好幾變。
那三位又互望了一眼,也只是又互望了一眼,仍然沒別的什麼動靜。
公子哥兒笑了,微一笑之後又道:“行了,我話說了不少,三位的燥熱勁兒也應該過去了,可以吃喝了,請吧!”
終於可以吃喝了,那三位馬上有了動靜了,三位裡的一位,三十多歲的個,濃眉大眼,紅紅的一張臉,關老爺似的。他拿起酒壺來斟了一杯,然後舉起了杯,但卻不是衝兩個同伴,不是衝公子哥兒,而是衝那位掌櫃的:“大熱天兒,掌櫃的忙了半天,挺累了,我敬掌櫃的一杯!”
這種客人難得,其實這也是人情世故,人家掌櫃的忙了半天了,即使人家是做這個生意賺這個錢的,這頭一杯讓人家喝了,以慰辛勞,做客人的吃不了虧,不但吃不了虧,掌櫃的心裡一舒服,就算這回不給你少算點兒,也一定特別殷勤熱絡,菜給你弄好點,酒多打點兒,肉多切點兒,這不還佔了便宜嘛?
哪知人家掌櫃的也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