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部分(1 / 4)

小說:憑海臨風 作者:小秋

一諾千金。

她看破大家族的冷漠虛偽,與它脫離了關係,靠做小學教師過上獨立的生活。一個未婚的年輕女性獨自領著兩個孩子生活,家族鄰里中會有多少非議和冷眼,是不難想象的。靠小學教師的收入,維持一家人的溫飽,其艱辛坎坷,對於她一個做慣小姐的人,也是不難想象的。人們總在猜測,這個弱女子的身軀裡究竟哪兒來這麼大的毅力和智慧,人們只知道,她累彎了腰,但是兩個孩子都長得很端正,而且有出息。其中的男孩成為輝輝的父親。

當輝輝的悲劇降臨的時候,已經退休的她,又主動承擔起撫養輝輝的重任。又是一句承諾,又是一個與她沒有任何血緣關係的孩子,又意味著幾十年的操勞。這回,還是個有殘疾的孩子。她一勺一勺餵養著她,一年一年安慰著她的悲憤,一個字一個字地啟蒙著她的心智。她無疑有著一顆博愛仁厚的心。但她沒有去操辦什麼矚目的慈善事業,而是選擇去撫養一個又一個的孩子。

在我關於侯家路的記憶裡,永遠有這樣的一幅圖畫:陽光射進窗門,一位戴著金邊眼鏡的整潔的老婦人,撫慰著一個有一雙大眼睛的女孩子,教她學會自己拿勺吃飯,給她講最幸福的童話,讓她知道世間的每一個靈魂都是 平等的。她們倆的生活中都沒有男人,一個選擇這樣的生活,一個只有接受這樣的生活;她們倆都與這個世界保持著一種距離,這種距離讓她們反而有了某種超脫;她們都不因自己的不幸而對上帝懷著怨恨,一個因為了解得太多,一個因為了解得太少。我發現,她們祖孫兩代的眼神都是那麼坦然。

爸爸?

作為外婆家的第一個孫輩,我所受到的呵護和關注是不言而喻的。幾位阿姨和舅舅都把我當寶貝。特別是小舅舅,他當時剛參加工作不久,又未成家,幾乎把工資和時間都花在我這個“外甥女”身上。在那個年代,他算得上是頗為“洋派”的青年,書架上都是世界名著,還有兩根很精緻的不鏽鋼的樂隊指揮棒。每個月總有一天,他給我穿上漂亮的小皮鞋,帶我去理髮,然後去上海著名的西餐館“紅房子”吃頓“羅宋湯+牛排”。在那裡,他教會我使用刀、叉的技巧,而且對我在餐桌上的舉止進行“淑女”式的培訓:什麼背要直呀,喝湯不能出聲呀,刀叉要輕拿輕放呀等等,規矩可多了。他的名言是:“女孩子一定要見世面,不然以後見到花花綠綠的世界,容易學環。”

餐後,他就拉著我的小手,到黃浦江邊散散步,用一架老式照相機給我拍幾張照片。他說:“這是你爸爸交給我的任務,讓我每個月把你的照片寄給他,這樣他就可以知道,咱們的瀾瀾又長高了。”

爸爸?一個多麼陌生而神秘的稱呼,從出生到那時,我還沒有見過他的面,所以這個稱呼就顯得非常抽象。然而,我又莫名地盼望他。他既然去了那麼遙遠的地方,一定會有很多故事說給我聽吧。

一個早晨,外公外婆有事出門,把我一個人留在家裡,囑咐我誰來了都不要開門。他們走後不久,便有人敲門。我從門縫望出去,看見那是一位高高瘦瘦的男人,從未見過。想起狼外婆的故事,我心中害怕起來,躡手躡腳搬來凳子抵住門背,自己坐在上面,大氣不敢出。那男人敲門聽不見回答,也乾脆坐在了門檻上。我與他隔著一扇木門,背對背坐了多久,只有他知道。

對於我來說,那簡直有一百年。

終於聽見外公外婆熟悉的腳步聲,然後是他們驚喜的叫聲。那個男人竟親親熱熱地叫他們“爸爸、媽媽”。外婆大聲問:“怎麼不進門哪?瀾瀾在家呢。”我這才拉開門閂,一頭撲進外婆的懷裡。外婆抱起我,指著那個陌生男人說:“瀾瀾,你不是總想爸爸嗎,這就是你爸爸。叫爸爸。”

我哇地哭了,怎麼也不承認這個嚇壞了我的男人會是我的爸爸。

這個男人用了什麼魔法讓我不久就消除了對他的壞印象,我已經記不起了。只記得當天下午,我就騎在他的肩頭在侯家路上“示威”了一遭,扯著嗓子大喊:“瀾瀾是爸爸的丫頭,瀾瀾是爸爸的丫頭。”神氣活現。

爸爸告訴我,他在國外的任期已經結束,媽媽也已經從幹校回到了北京,我們一家三口終於可以團聚了。

侯家路;我記憶中的人生第一站,就這樣被飛轉的火車車輪甩在了身後。

我曾驕傲地擁有的繡著姓名、住址的小手絹也不知被丟到哪裡去了。小舅舅在我離開以後曾對我媽媽說:“瀾瀾走了,我才意識到她原來是屬於你們的。”

而我呢,直到長大,才意識到侯家路曾給予了我多少營養,

本站所有小說均來源於會員自主上傳,如侵犯你的權益請聯絡我們,我們會盡快刪除。
上一章 報錯 目錄 下一頁
本站所有小說為轉載作品,所有章節均由網友上傳,轉載至本站只是為了宣傳本書讓更多讀者欣賞。
Copyright © 2025 https://www.hxsk.tw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