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約見女朋友的男士,會把自己故意搞得蓬頭垢面;也難以想象,熱愛家庭的妻子會為一個亂七八糟的家而自豪。我們雖然不需要為迎合他人而一味地矯飾自己,但是渴望得到尊重,按社會公認的基本標準檢點個人的舉止,卻是人之常情,是人的起碼修養。
況且,體面不僅僅存在於個人整潔的服飾,抬人的態度,得體的言行,更在於磊落的行為和尊嚴的人格,進而累積成為一個國家的形象。它直接表現為一種羞恥感,有一種對公眾輿論的敏感。這種羞恥感即使在缺乏他人監督的環境下,也會表現為自我的約束。亞當和夏娃以裸體為羞。而人穿上了衣服,並不一定就自然擁有了體面。
我相信不少人與我有同樣的經歷:過去見到行乞的人,往往憐其不幸,助以小資,但現在,厭惡之情卻常常大於憐憫之心。原因就是許多人以行乞為職業,或自殘肢體,或無病呻吟,以人格的代價騙取同情,不勞而獲,甚至聚斂財富。最難以容忍的就是利用孩子行乞。四五個不滿十歲的孩子被逼迫或誘騙著向陌生人伸出小手,極熟練地將幾句早已背得滾瓜爛熟的”行乞詞”操練一遍,拿了錢後,一轉身交到躲在暗處的成年人手中。那人見是大張鈔票,便鼓勵幾句;如果是一把零錢,便訓斥有加。只見孩子起勁地討著,成年人穩當地收著數著,那場面真是我平生最痛惡的:難道還有比剝奪孩子的自尊與體面更難以容忍的事嗎?一個傷殘的孩子還可以讀書,一個窮得讀不起書的孩子還可以自食其力。一個從小沒了羞恥感的孩子,能做什麼?一次,與幾個朋友從餐廳出來,迎面遇到一位面色紅潤、毫無困頓感的中年婦女,牽著抱著三個毫無相像之處的孩子,聲稱一家四口遭災,幾天沒吃飯了,要求施捨。那三個小人在她的推搡下怯生生地伸出小手,拉住我們的衣角,眼珠轉來轉去不敢看人。嘴裡嘟嚷著幾乎聽不出的懇求。我忍不住氣,對那個女人說:“你如果真是他們的媽媽,怎麼忍心逼他們來做這樣的事?”
原諒我舉的都是些反面的例子,實在是這些事給我的印象太深。休面只是做人的起碼標準,所以擁有它的人並不以它為奇。而一旦失去了它,一切就會變得難以容忍。而一個國家的體面,要靠每一位國人去珍惜啊!
最近,美國《讀者文摘》做了一次全美調查。調查員把一隻錢包放在街上,然後隱蔽起來,看抬到錢包的人會怎麼做。結果67%的人把錢包交到了警察局。
我們是否也可以做一個同樣的試驗呢?
嚮往希臘
希臘是如此不同。
拜慣了菩薩的中國人第一次見到裸體的維納斯雕像時,一定吃驚不校這個愛琴海國家的傳統——什麼公民、選舉之類,與我們君權天授的歷史毫不相干。原來整個西方文明都跑到希臘去認祖歸宗。其實,希臘的命運比近代中國還要可憐:從亞歷山大的馬其頓帝國時代到一次大戰結束的近兩千年中,希臘壓根兒就沒有獨立過;羅馬人、東哥特人、威尼斯人、土耳其人輪流坐莊,二戰期間德軍又是這裡的實際統治者。希臘的時運如此不濟,倒讓富有同情心的中國人頓時軟了心腸。再端詳希臘的那些健美的神像,就覺得並不那麼大驚小怪了,甚至還發現了人家的一些優點:當我們祖先用金絲楠木支撐的宮殿在歲月中腐蝕殆盡時,希臘那些古老的神廟卻依然屹立,畢竟,它們是用石頭做的。
在我看來,不論後人在東西方文明比較上如何借題發揮,任何一種文明原本都是值得敬重的,我們完全沒有必要在表態之前,先拿來與自家的文化比個山高水低。正如美國有句諺語:“蘋果是蘋果,橘子是橘子。”
我向往希臘,正是因為它的不同。
當我帶著一腦袋希臘神話和荷馬史詩興沖沖地來到雅典時,卻大失所望。整個城市被毫無特點的不高不矮的灰色水泥樓房所覆蓋,實在平庸得很;衛城山上的巴特農神廟前遊人如潮,在烈日當空的夏季,更添了煩躁。加上神廟正在維修,俊美的石柱被腳手架東遮西攔,頓失風雅。我只好匆匆拍了一張紀念照,表示到此一遊——其實拍給誰看呢?反正不是給自己。倒像是為了以後向別人炫耀似的。
晚上去一家遠近聞名的“亞里士多德”餐廳吃飯,飯菜沒什麼特別,價格倒讓人印象深刻:一隻食指粗細的海蝦僅原料就標價四塊美金,加上烹飪和服務費,竟達五塊美金。我笑著說:”這價錢讓我恍若置身於什麼沙漠國家,而不是這個海濱都市了。”更絕的是,帳單遞上來,上面竟有兩三道根本沒有點過的菜。正在大聲驚詫,臨桌的客人轉過頭來:“我們的帳單上也有不少出入,希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