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一生中需要三個人:太太(丈夫)、情人和知己。
在向對方第一次表露愛意的時候,我們寫下了同一句話:“人生得一知己足矣。”
在眾人眼裡,我是個極順利的人;生長在一個和睦溫馨的知識分子家庭,在全國一流的大學裡接受教育,尚未畢業就開始了令許多人羨慕的熒屏生涯,而且一上手就主持了重點欄目並很快得到了全國觀眾的肯定,又有機會在美國著名的大學裡進行深造。。一個人還能向命運要求什麼呢?
在旁人眼裡,我也是個極理智,極有條理的人、做事有分寸,考慮問題也很周到,每天需要做的事安排得有條不紊。。我也許還算得上是個“好”的女孩。(天知道中國人對一個“好”女孩的要求有多麼複雜和具體。)知書達理、尊師重長、侍人謙和、斯文端莊、從不惹是生非。。總之,我是一個目標明確,頭腦冷靜,生活在許多條條框框裡的人。但是,如果我告訴你我的血型是AB,也許會使你猜想我性格的另一面。
在我的骨子裡,我渴望熱烈浪漫的生活,渴望冒險,渴望掙脫一切羈絆,遠離塵囂,在天上飛!
我雖為女子,卻最反感“楊柳岸曉風殘月”式的傷感,最嚮往“左牽黃,右擎蒼,錦帽貂裘,千騎卷平岡”的豪情。全國三十多個省份,我幾乎都去過,最難忘的是在內蒙古草原,與馬頭琴演奏家齊寶力高等人,策馬揚鞭,從草坡上疾馳而下的經歷。
天空這麼低,彷彿一伸手便可以摘下幾朵雲彩;草原那麼大,我的心可以無所顧忌地馳騁。馬的四蹄已經騰空,風從耳邊呼呼而過。在那一時刻,我是多麼緊張(因為騎術尚不熟練,總有被掀下馬背的危險),又是多麼自由和快樂!至於一天下來,因為騎術不精,被顛得腰腿痠痛,連坐都有困難,這些都是後話了。
從小到大,父母總在教我什麼是正確的,什麼是錯誤的;社會在教我什麼是被認同的,什麼是被排斥的。致使我以往的生活中充滿了理念和規矩,總希望得到大多數人的認同和讚賞,幾乎忘記了自己本來想要的東西。
在走過了一段感情上的彎路之後,我終於瞭解了自己:真實比正確更重要,對自己真實尤其如此,因為“正確”從來就沒有固定的標準。
於是我試著走出別人眼中的模式,試著解放自己,於是有了一篇《好孩子》,那是我與自己的真實對話。
寫到這兒,覺得有點兒跑題了——明明是要寫他的,怎麼寫起了自己?
——不過,他這個黑眼睛黑頭髮的男孩,是第一個讀懂了所有這些的男人。
和我一樣,他在事業的道路上似乎也一帆風順。和我一樣,他也被認為是個極有理智,極有目標的人。又因為是生意人的緣故,旁人還會把“精明”兩字加上去。這兩個字既褒又貶,摻雜了人們複雜的心理。在人們眼中,他應該是永遠不會吃虧的。
然而,當昔日的一位朋友,做了對不起他的事,兩人不得不終止商業合作的時候,他爽爽快快地簽了份條件優厚的分手協議給對方,讓律師大喊“Bruno,你瘋了嗎?”那位朋友感動得幾乎當場哭出來。他真誠地安慰說:“大家都不容易,以後有事我還會幫你的忙。”
十九歲便獨自漂洋出海的他,身上特別少國人常見的世故。遇到生氣的事就痛痛快快地發頓火,遇上朋友就天南海北地吹吹牛。有時候得罪人,有時候招人嫉妒。他總站在亮處,讓我擔心他十幾年的海外生活所養成的稟性已經不適合“中國國情”。但我能理解他:為了點點光明和溫暖,飛蛾尚不惜撲向火焰,何況是人。
追求的是心靈的自由和真實的自己。
他曾約我去航行。那是一艘白色的帆船,行使在太平洋碧藍的海水裡。
眼前無遮無攔,是一片任爾翱翔的海洋和天空。船體在波浪中起伏著,如在夢中。海鳥從桅邊低飛而過,發出悠長的叫聲。我們乾脆停了馬達,讓船兒自由自在地在略帶寒意的春風中漂盪。
他說,他一直像個水手,浪跡天涯,從一個目的地駛向另一個目的地,幾乎沒有一刻停歇。一開始是為了生存,後來是為了更舒適更有保障的生活,再後來是為了證明一個黑頭髮黑眼睛黃面板的男孩有能力憑智慧和勤奮在金髮碧眼的地盤上取得成功,贏得真正的尊重,甚至欽佩。
不到三十歲的他,把這一切都做到了。然後呢?
“我才知道,原來這些都不是我真正想要的東西。人生最寶貴的是感情,它似乎看不見,摸不著,卻是世界上最實在、最可靠的。有了它,航行就有了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