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以內,兩組學生忙著掃除,各司其職,間或有人一邊做事一邊玩笑兩句。
而這些玩笑都和角落裡那個默默掃地的嬌小身影無關。
她頭髮短,沒有紮起來,低頭看地板時,垂落的黑髮掩蓋了臉上的表情,像一堵牆把世界和她隔開。
宋理之站在門口,手裡拖把的尾端往下滴水。
他想起三組那男生說的話:
“不熟啊,誰和她熟?她像個啞巴似的,誰都不理。”
“於舒不是老好人嘛,鬱芽剛轉進我們組的時候於舒嘰裡呱啦給她講了一大堆我們班的事,人家頭都不抬,連謝謝都沒一聲。”
“她還挺有脾氣,說多了直接給於舒扔了一句‘你很聒噪’,把於舒給氣的……”
“生氣?當然了,擱我我也生氣,但沒辦法,這種人和她吵架都吵不起來,人家都不鳥你。於舒說她那個眼神很嚇人,哦喲,能有多嚇人,我倒想看看,但她一個女生我和她計較幹嘛……”
“誒我們可沒孤立她,明明是她一個人孤立了我們組——每次有掃除分任務,她直接說我們分完她撿剩下的,不要和她說。靠,長這麼大沒見過這種怪胎……”
怪胎?
洗好拖把的男生嘻嘻哈哈,一個個走進門把拖把交給掃地的同學,不約而同地忽略了最角落中的鬱芽。而她也像完全沒聽見動靜,面色平淡,自顧自把掃把擺好,伸手去拿幹拖把準備自己洗。
宋理之走過去,遞出自己手裡的拖把:“不用拿那個,我這裡有洗好的。”
她肉眼可見地一滯,頓了頓,沒接,反而先抬頭看他。
宋理之莫名感到緊張。
拖把上的水往地上滴。
面前的少年人高而瘦,一副青春期男生的細狗身材,如果不是鬱芽脫過他衣服,一定不相信他會有腹肌。
他正望著她,睫毛長長垂下,眼有些窘迫,卻依然柔和清澈。
這是鬱芽第一次正面觀察他的眼睛——那七天,這雙眼總是掩於黑色布料下。
嘖,體面得讓人討厭,不如被綁在床頭不能動彈時招人喜歡。
她伸手接過拖把,小指指尖無意觸碰到他的,驚得宋理之像被毒蟲蟄了口一般迅速鬆手。
“嘶!”女孩子皺眉。
“怎麼了?”他連忙去看,重新接過拖把,這才發現鬱芽握住的地方有塊坑坑窪窪的凹陷,尖銳的木刺刺入柔軟指腹,不大不小拔不出來。
“對不起,是我沒注意……”他頓時感到了愧疚,下意識便抓住她的手想幫忙拔出來,等真抓住了卻又愣住。
他在幹什麼——沒事摸人女孩子的手幹嘛?!
尷尬地鬆開。
宋理之做賊心虛,不知道怎麼想的,第一反應是回頭看周圍,還好沒人發現這裡的異樣。
轉回頭,當事人鬱芽正直勾勾望著他。
“抱歉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想看看能不能把刺拔出來……”他故作鎮定的解釋,臉卻燒得慌。
“沒事。”她笑了,好像對他的反應頗為滿意。
“啊,我去問問他們誰帶鑷子了……”
“大驚小怪。”鬱芽說,“一根刺而已,我自己擠出來就行了。”
她這麼說,還真低頭,當著他的面便開始用力擠壓食指指腹,擠得面板都發白了,輕巧一捏,將刺拔出來,留下一個小得像針孔的動,湧出一點紅色。
“是我沒看見拖把那裡有刺。”宋理之過意不去,“你去休息吧,我幫你拖。”
“……”鬱芽覺得有點好笑,“我只是被刺了一下,不是死了。”
怪不得人家說她說話難聽呢。宋理之想,卻堅持說:“我來吧,拖個地而已。”
鬱芽就不再說了。
她沒去一旁玩,只是站在原地,雙手環胸看他彎腰拖地。
宋理之這傢伙幹什麼都認真,連拖地也像有強迫症,每個角落都要帶到,彷彿這不是什麼例行任務,而是他期末考的卷面。
認真得有點無聊了。
周圍似乎有人注意到了,往這邊瞧,似乎在疑惑為什麼拖地的人變成了敬愛的班長大人。
他就是這樣的人,除了被囚禁的那七天,不管幹什麼事都有一堆人會看過來。
之之只是她一個人的之之,宋理之卻是所有人目光下的宋理之,優秀斯文,禮貌得體,像不停歇地閃光的星星。
鬱芽對此感到十分煩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