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
世界重獲聲音。
他知道是她開門了,分明看不見,還是朝著那個方向抬頭。
“你還好嗎?”他問。
剛洗漱完的鬱芽沒回答,走過來給他開手銬:“去廁所洗漱完,出來吃早飯。”
“……嗯。”
鬱芽給他補過針,端起碗餵飯。
鬱衛軍打包了一碗皮蛋瘦肉粥,一個水煮蛋,並一根切好的油條,是她小時候去那家店常點的配置。
但她對此毫無波瀾,甚至感到反胃。
她一勺一勺喂,宋理之一勺一勺吃,沉默在碗勺中流淌。
宋理之無聲的配合像一支溫和的鎮定劑,漸漸地,躁怒的思緒總算趨於平靜。
鬱芽望著他尚存溼意的鬢角,冷不丁開口:“你今天很聽話。”
宋理之茫然地吃下她喂來的一口粥,沒明白語義。
“最開始那幾句話,你聽見了吧?”問句,確實不容反駁的陳述語氣。
少年人微垂下頭,猶疑道:“那個人是你父親嗎?”
“是。”
“你們關係好像很差……”
“嗯。”
“你現在……好些了嗎?”
“……”
鬱芽沒想到他會問這個問題。
她以為他會拙劣地套話來著,諸如“你和你爸為什麼關係差”、“你們是本地人嗎”之類無聊的話,而她會藉機發脾氣,吼他一頓讓他安分,把鬱衛軍帶來的壞心情全部發洩掉。
但是他沒給她機會。
更奇怪的是,即使沒發洩,聽見這句話,劇烈晃動的心臟居然像陷入了什麼柔軟的泥沼,晃不動了,被動平靜許多。
“不好。”她回神,給他餵了一大截油條,看著少年人費力地嚼,臉頰鼓起不規則形狀,“我覺得很不高興,所以我來找你。”
可是他能做什麼?他對於她除了肉體關係幾乎是一個陌生人,難道能給她提供什麼情緒價值嗎?宋理之不解,只是嘴裡嚼著東西,沒有機會問。
鬱芽卻扯開話頭:“知道外面有別人,你剛才為什麼不求救?”
宋理之愣住了。
這就是她說他“聽話”的原因嗎?
可是……
要怎麼告訴她,他居然奴性重到根本沒想過呼救這個選項——甚至她不說出來,他都完全注意不到自己還能呼救。
一張俊臉憋得通紅,少年將口中食物嚥下,半晌為了臉面撒謊:“我想著……你爸爸多半會幫你而不是幫我……我只是,額不想節外生枝。”
不想節外生枝。
是認命的意思嗎?
這是一個特別令她滿意的回答。鬱芽甚至笑了一下:“你做得很對。”
“聽話,過完國慶假期,我就會放你走。”她把碗放下,抽出一張紙巾給他擦嘴,動作很輕,指腹隔著薄薄的一層紙感受他柔軟溫熱的唇,“只有五天而已,不算為難我的之之。”
她看不到的眼罩下,宋理之窘迫地垂下了眼。
剛才那些……全都是胡扯。
她讓他聽話,但他甚至已經到了更下等的境界——他從潛意識裡服從了,未生二心。
真是,沒出息……
收起碗筷時,少年人抿唇,銬在床頭的那隻手,食指微動:“你……你一會兒會出去嗎?”
鬱芽沒說話,他無奈,只好把話說明白:“能不能留在這裡陪我?”
這次她答了:
“嗯。”
“還有……”
“還有要求?”
“眼睛如果不舒服的話,”明明看不見,他還是欲蓋彌彰別過臉,使鬱芽只能看見他繃緊的下頜線,“可以用熟雞蛋剝皮後滾一滾,可能會好受一點……”
“……知道了。”
之後是門掩上的聲音,沒有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