瞪口呆地望著三白,楞在那裡說不出話來。
“這麼看著我幹嘛?”三白道,“我這是說真格的呢,你找她是幫她呢,你不知道她那日子過得有多難,要不是為了那倆孩子,她死的心都有。”
從那以後,你再沒有去過她家,三白幾次想拉你去她那裡喝酒,你都回絕了。不知怎的,你一想起她來,心裡便很不是滋味,甚至你想自己都害怕面對她那強顏歡笑的樣子,害怕對視她那浪媚但又卑怯的眼神。但一場突如其來的大火,令你與她再次相遇了。
那火是在傍晚時分著起來的,當時你正在宿舍裡睡覺。當你被屋外的喊聲驚醒後跑出來一看,見礦工宿舍區一片濃煙滾滾,一些地方的火苗已經竄上了天空。當時你腦海裡頭一個想到的就是三白相好的和她那兩個孩子,你轉身回屋抄起一把鐵鍬便衝了出去。
那個傍晚還颳著五、六級風,風助火勢,使得大火在頃刻間就蔓延開來,肆虐的火苗舔到之處一片劈啪作響,火場中喊聲一片,亂成一團。待你趕到三白相好的家門口時,見她家所在的那排棚屋已經變成了一條火龍,火光中人們絕望地叫喊著,碰撞著,抱著那點兒可憐的家當奪命而逃。正當你踹開房門要衝進屋裡時,三白相好的抱著一個孩子跌跌撞撞地從裡面衝了出來,一下子撲在了你的腳下。你趕忙扶起她,問道,“裡面還有人嗎?”
“大的還在裡面……”她說,“我剛才沒拽住她。”
你二話沒說,脫下上衣包住頭,衝進了屋裡。屋裡全是濃煙,什麼也看不見,你只能順著孩子的哭聲向前摸索。這時,房頂上一根又一根帶火的椽子撲撲楞楞地斷落下來,你一邊躲閃著,一邊終於抓住了那個孩子的手,一下子將她抱住,摟在胸前,拼命地向外衝去。就在你衝出房門的那一剎,一根帶火的椽子正向你的頭頂砸下來,你下意識地抬起手臂擋住它,就勢倒地滾出了屋子。你剛一出屋就聽到隨著一記沉重的悶響,房梁墜落到火堆裡,緊跟著整個房頂嘩啦啦地坍塌下來。在一片四濺的火星中,在一片熊熊火光的映照中,你依稀看到了三白相好的臉,隨即便什麼也不知道了。
你是被濃煙嗆昏的,你那擋住那根燃燒著的椽子的右臂也被燒傷,留下了永遠的傷疤。但你救出了那個孩子。在醫院裡,三白和他的相好來看望你的時候,熱淚盈眶,感激的話說個沒完。
沉默的鐘樓 51(3)
在你傷愈出院準備回連前,你獨自找到了三白的相好。當你推開礦上臨時為她安排的那間棚屋的房門時,她愣在了那裡,顯然她不知道你到底為何而來。
“嫂子,我來看看你。”你說著,沒等她讓便盤腿坐在地鋪上,將手裡拿著的一瓶酒放在那張由一塊木板和幾塊磚頭搭起來的小桌上。“我還想喝點兒。”
“那好哇,”她說,“我這就去給你把酒熱上。”
“先不急,”你邊說邊掏出八塊錢和十斤全國通用糧票遞給了她。“這個你先拿著。”
這些是你當時能夠拿出來的全部,那十斤全國通用糧票還是你在外流浪時期攢下的,一 直未捨得動用。
“這是幹嘛,大兄弟,”她的眼圈紅紅的、淚水在眼眶裡打著轉。“這些我不能要……我早說過,你什麼時候想我了就來,什麼也不用拿,拿了我也不要……你是我那孩子的救命恩人,我怎麼能要你的錢呢……”
“嫂子,你錯了,”你說,“我今兒沒帶菜來,你拿著這錢出去買些肉回來燉上一鍋,我等著用它下酒呢,多買點兒,也讓孩子們跟著一塊吃。”
“這麼說你今天晚上不走了?”她破涕為笑,臉上帶著感激的神情,將身子軟軟地向你靠了過來。“這可太好了!你等著我,我一會兒就回來,香香地給你燉上一鍋,我陪著你一塊喝。”
她前腳剛出去,你後腳就走了,永遠地離開了那個棚屋,永遠地離開了鶴崗。那天晚上,你是坐在煤車上離開鶴崗的,一想到三白相好的因為你剛才的贈予,可以吃上一鍋燉肉和幾頓飽飯時,你的心裡感到無比欣慰。你所能給予的只是這些了,你想,如果還有的話,你會給予她更多。一路上,你的眼前總是不斷地閃現著三白相好的那出於心底的無限感激和渴望關愛的眼神。
那晚,當你們的煤車駛出鶴崗,再次經過郊外山崗上的那片墳地時,你和同伴們突然發現在路旁的墳瑩之間,有一條美麗無比的狐狸。在車燈的照耀下,它呆愣在那裡一動不動。那是一條渾身火紅的狐狸,眉間有一塊三角形的白毛,拖著一條長長的尾巴,渾身上下的皮毛被雪白的車燈照得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