麼熟了,我也不跟他客氣:“那就麻煩你了。我爸去世後我就沒再回來了,我還有一些需要處理的事情。”
他點頭:“你去忙。”
我走到門邊,又回頭看了他一眼。那嘩啦啦的水聲,晃動的人影讓我有一剎那的恍惚,彷彿他是我的親人或者兄弟。今天帶他回來還真是對了,如果他不在我身邊,我也許連這扇門都不敢踏入;就算有勇氣踏入,但恐怕又會一個人抱頭痛哭吧。
電話留言大概有幾十條;傳真也有十來份,大都是哀悼和悼詞。我爸從來都獨立進行研究,但和很多協會都一直有來往。爸爸去世後我在報紙上發了一份訃告,然後就躲回了人多嘈雜的學校裡去。
我一條條聽著電話留言,又彎下腰開啟了書桌下的大抽屜。爸爸的著作整整齊齊地放在抽屜裡。爸爸這一生寫了五本學術著作,每本大概四五百頁,和某些科學家比起來並不算多,但在古生物學界都極有影響。
我各選了一本,裝到書包裡去,同時分神聽著電話留言。
一般的留言大抵是悼詞,只有最後一條稍微不一樣,幾個小時前打過來的,是本市自然博物館館長助理鄒琪特地留言給我的。
“許小姐,知道許正堯先生過逝的訊息,我代表博物館深表哀慟。另外,一個月後博物館會舉行為期一個月的古生物展覽,許正堯先生有不少珍貴的化石藏品,許小姐,這些藏品能否暫借給博物館?”
我爸爸跟自然博物館很有些交情,這樣的請求我不可能拒絕。我當即撥回,表示可以借出那些化石。
鄒琪很感謝我,“太謝謝許小姐了。”
“沒什麼,”我說,“如果有必要的話,到時候我也可以來當志願者。”
“那就太好了,”鄒琪說,“其實我們有些缺人的,學古生物的人確實比較稀少,願意當志願者的就更少了。”
“古生物學到底是門冷學科。”我感慨。
話音未落,沈欽言端著炒麵出來了,明明只有雞蛋作為輔材,炒出來的面卻香氣撲鼻。只聞那個香氣我就知道我們做飯的水平絕對不在一個檔次上。我長話短說迅速掛掉電話,朝他撲過去,五體投地表示崇拜,“你真是太厲害了!”
“還好。”他並不覺得自己做了多麼了不起的事。
“以後誰當你女朋友就有福氣了!”我笑,“我一位朋友的人生目標就是找個廚師當老公,我也深有同感。”
沈欽言對我的話題不予置評,可臉頰似乎有點微紅,視線在我身後的牆壁上飄來飄去。
我努力不讓自己的吃驚表現出來。沈欽言當真是一個很有趣的男生,在餐廳的時候面對一個個刁鑽古怪的客人都很從容,看上去那麼可靠,但此時,居然因私下裡的幾句玩笑而不知道如何應對,露出了這種羞怯的表情。
真是難得一見。
他指著牆,終於說話了,“那是什麼?”
人家的牆壁上掛的都是油畫、水彩,只有我家的牆壁上是古生物學年表——那是我爸爸親手繪製、撰寫的一張古代植物的進化表,足有三米長,一米寬。這畫很有些年頭了,據說此圖比我的年齡還大,掛在牆上非常顯眼。爸爸每發現一種新的植物,都會把這張表取下來,記錄上新的植物種類。
我一一解釋,他說:“你對古生物學真的很瞭解。”
“平時生活裡都是古生物化石,什麼孢子植物、裸子植物,所以看得多自然知道得多,被我爸薰陶這麼些年下來,我也算是小半個古生物學家。”
他滿臉佩服。
我稍微停了停,又搖了搖頭,“但比起我爸差得多……哎,都不好意思說是他的女兒。”
“但是……你學經濟學?”
我怔住,握著筷子的手也微微一顫。從來沒有人問過為什麼要學經濟學,以至於我自己都快要忘記原因了。我就讀的靜海大學的商學院名聲卓越,成就很高,是所有學子的夢想之地。若干商業鉅子都是我們的校友,每年收到國內國外的申請都可以裝滿一個屋子,在外人看來,能踏入這個門檻,你簡直就可以看到人生的康莊大道了。
我想,對,就是這麼回事。
我定了定心神,笑得很輕鬆:“學經濟有錢啊,這不是明擺著的。我爸說,一家一個古生物學家已經夠嗆了,不要再存在一個了。”
沈欽言凝視我半晌,卻不接我的話茬,換了個話題:“許真,今天謝謝你。”
我正想說“不用謝”,他已經自顧自的說了下去,“……我十六歲離開家後,就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