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夫人不得已從錦被裡出來,下了炕,手要往小宋子手上搭去,小宋子卻似無意的後退了一步:“您小心著腳下。”
戚夫人咬著唇,看了他一眼,又落到自己手背上,立即將手縮回了袖子。
她往前走了幾步,又道:“皇上可還在外頭?”
小宋子道:“皇上國事繁忙。”
戚夫人聞言,鬆了口氣,這醜態實在不想讓他再看到第二眼。但又心裡不得勁,他果然還是厭棄了……不要緊,太醫不是說只是桃花蘚?待治好了,自有辦法令皇帝回心轉意。
當下戚夫人埋著頭,走到外邊,飛快的鑽入轎內,宮人立即抬起了小轎,將她一路送出宮去。
小宋子望著抬得飛快的小轎,嘆了口氣,回過頭來吩咐幾名宮女:“褥子全拿去燒了,拿艾葉水將裡外都擦一遍,地縫兒都別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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輔國公正在書房看邸抄。
泉貴屏息走了進來,低聲道:“稟國公爺,夫人回來了,轎子抬到了上房門口,除了梨花,旁人都給攆了出來……”
輔國公神色不變:“嗯。”他擺了擺手,讓泉貴出去。
泉貴退了出去,掩上了門。
當關門的聲音響起,屋子裡光線隨之一暗。
輔國公眼神還是盯在邸抄上,唇邊卻是微微露出了個笑容,這笑容越來越大,漸漸的他笑出了聲,聲音愈來愈大,笑得簡直都快喘不過氣來了。
他原本是一介斯文儒生的模樣,此刻眼角笑出了淚,臉上憋出了紅,一手還握拳捶了捶桌面,簡直就是有幾分癲狂:“好啊,好啊!太子殿下既出了手,微臣自然也要守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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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雲淮翻身下了馬,解了披風順手扔給了迎在門口的南園。
南園抖了抖披風上的積雪:“世子,國公爺讓您一到家就去書房見他。”
戚雲淮微微一滯,嗯了一聲,舉步往書房去。
輔國公是極喜歡在書房消磨的,戚雲淮自小就常在此間受訓,腳步一靠近,臉上便一點一點的變得面無表情。
他站在門外道:“父親,兒子來了。”
輔國公隔著門扇上的雕花格子,看著外頭這個長身玉立的兒子。那樣精緻漂亮的眉眼,出塵如玉的氣質。
他自小聰慧,曾是輔國公的驕傲。人常道:抱孫不抱子。但是輔國公卻曾讓小小的戚雲淮騎在肩頭,父子兩人一起開懷大笑。
可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他就成了輔國公的煎熬。一天天的長大,一天天的綻放光華。他的出色,都是輔國公親手調|教,可是反過來卻刺了輔國公的眼睛。
他久久的沉默著沒有出聲。
戚雲淮也沉默著沒有催促。
陰霾的天空,雪花打著旋向地面撲來,在外頭站上這麼一會兒,指頭都凍得僵硬了。
終於輔國公出了聲:“進來罷。”
戚雲淮推門進去,輔國公正持筆懸腕寫字。
戚雲淮將門反手掩上,撩起了下襬,就要跪地。
輔國公卻是頭也不抬:“站著罷。”
戚雲淮鬆開袍角靜立著。
輔國公道:“今日又同馮湧等人吃酒去了?都是些遊蕩子,你為何拼著受罰,也不肯收心疏遠他們?”
戚雲淮垂著眼:“自小到大的交情,也不是說舍便能捨的。兒子自恃把持得住,必不至受了影響。”
這樣的對話,已經是重複多次了。
輔國公也只是例行問問,給那些責罰尋一個藉口。不過今日他倒是無此心情,慢慢的將一封信寫完,拿起信紙到一邊的炭盆上烘乾墨跡,這才折起放入信封。
“你三叔二月裡的生辰,往年都不要緊,今年卻是三十整生,光遣家僕前往賀壽已是不夠。你便帶著賀儀親自跑一趟罷。明兒一早就啟程,你幾個堂弟年紀還小,你提前趕去,也好替你三叔打點事務。”輔國公的三弟在萊陽任官,山長水遠的,年節都不曾回燕京。戚雲淮跑一趟也是名正言順的。
戚雲淮微微一怔,這樣代表輔國公戚家的差事,父親已經是很久都不曾交待予他,他抿了抿唇,應了聲是。
輔國公拿起桌面的信:“這是給你三叔的信,一路上是由戚大伺候,明日一他自會到你院裡候命。”
說起來也是太倉促了些,但戚雲淮並沒有反對的意思。
輔國公想想並無遺漏,叮囑了幾句便讓他出去了。
戚雲淮從書房出來,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