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堡,見到了董策。
活了下來。
他是第一次進城,瞧著那高大的城牆,密集的摩肩接踵的人群,來來往往的車輛,還有那鱗次櫛比的店鋪,車水馬龍的大街,只覺得一陣陣的眼暈,似乎手軟腳軟,連路都不會走了。他心裡很是膽怯,牽著馬緊跟在董忠康後面,生怕跟丟了。
其實他卻不知道,董忠康也是第一次來到這等繁華的所在。
陽和城乃是宣大總督駐地,陽和兵備道駐地,是內長城以北除了大同之外的第一大城池,有人口數十萬。商業繁盛,經濟發達,好一番太平盛世的跡象,和安鄉墩周圍偏僻荒涼的大片山林荒野,形成了極為鮮明的對比,落在人眼中,只覺得好一番不真切。
這兩個沒見過世面的鄉下土腦殼兒牽著馬,眼睛不斷的四處張望著,只覺得看什麼都新鮮,似乎什麼都是沒見過的。有那雜耍的也湊上去看看,有那說書的也湊到跟前兒聽兩句,有那胸口碎大石之類名目的,更是去瞧得興高采烈,手都拍紅了。
巧的是,他們進城的時候,張麻子張佛爺正在城門內瞎轉悠。
陽和城的佛爺們,各自劃分的也有地盤兒,清清楚楚,不能過界,誰要是過了界,那就是壞了道兒上的規矩,以後再想吃這碗飯,那就艱難了。
誰還沒有個三長兩短的時候?都是互相幫襯著,你要是壞了名聲,那也沒人願意跟你走一路了。
張佛爺的地盤兒本來是棋盤大街,手是伸不到城門裡來的,這北門裡,是一個花名‘花狗六’的潑皮的地盤兒,這塊地兒上頭的佛爺,暗門子,算卦的,坑人騙人的,拐賣小孩兒的,都得給他上供。在陽和城,提起花狗六來,那也是響噹噹一條好漢爺。
可惜這位好漢爺前兩日的時候喝酒喝多了,跟人起了口角,藉著酒氣,一拳便是擂在那人的太陽穴上。花狗六醋罈子大小的拳頭上也是有些功夫的,那位也不禁揍,這一拳下去,直介面吐白沫,癱在地上當場便死了。
花狗六當時還沒怎麼當回事兒了,瞧著對方衣著寒酸,就帶著個小跟班兒,也不像是什麼有錢有勢的主兒。結果沒想到,被他打死的這位,卻是個秀才!而且還是那一年他們縣的縣試第一名——案首!
這可就比一般的秀才要強多了,要知道大明朝文風昌盛,科舉競爭異常激烈,甭管是在什麼級別的考試中——哪怕是最初級的縣試中——也是非常了不得的成績,在地方上是很榮耀的。而且能拿到縣試案首,就代表此人的文章很不錯,字也定然是極好的,而且一篇文章圓圓融融,肯定是沒什麼破綻。
因為縣試審卷子的就是縣令,而大明朝的縣令基本上都是進士出身,本身就是寫的一筆錦繡文章,這眼光也是極高的。能被他們看中的,豈能差了?
這下子,可是闖了彌天大禍了。
那給打死秀才的小書童也是鬼精鬼精的,拿著他家公子的一堆身份證明、成績證明就跑到縣衙門告狀去了。
縣令大人一聽,頓時勃然大怒:你這青皮,算是什麼東西?竟敢打死了一個如此有才華的讀書人?
當下便扔了籤子讓抓人,衙役們也不敢怠慢,知道這一次花狗六算是栽了個狠得,誰也救不了他了。
不到半個時辰,花狗六便被捉拿歸案,縣令大人立刻提審,給打了個死去活來,天愁地慘。當堂便認罪畫押,押入死牢,只等著送呈京師硃筆勾畫,便要問斬了。
效率如此之高的破案,斷案,結案,怕是大明朝歷史上也不多見。
而花狗六一死,北門裡這一塊兒下九流的勢力頓時是群龍無首,陽和城其它地區的地下勢力都瞄上了這裡。不過還是劉三爺下手快準狠,花狗六剛抓起來的時候,他就讓張麻子過來把這一片兒給吞了。
張麻子也是手底下不含糊的人,用了兩天的時間,把不服的都給打服了,徹底的掌握了這片區域,然後便出來晃盪了。
他正坐在一個卦攤兒旁邊喝茶,那足有六七十歲,頭髮鬍子花白,頗有些仙風道骨的老道士,滿臉諂媚的在旁邊兒伺候著,生意也不做了,親手給他煎茶。
然後他就瞧見了董忠康和董忠庸哥兒倆。
由於是出來,是以兩人都把甲冑和武器上交,只穿了青色的棉衣。一身衣服不名貴,但是很耐髒,由於趕路地過來,因此有些風塵僕僕的意思。他們都有馬,而且以張麻子的眼光看,這還是不錯的好馬。
照理說,這等人,應該是走南闖北見多識廣的,偏生有他們又是四處張望,看到哪兒有熱鬧就湊上去,一副土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