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伸手不見五指的夜裡,何來鐵鏈拖地?
眨眨眼,睡意全消的男孩將整個頭探出窗外慾瞧個仔細。
起初,那只是三團白白的朦朧影子。
隨著影子的靠近,拖地的鐵鏈聲震得他耳朵嗡嗡鳴叫,影子也益發清晰。
“福同伯伯!”男孩有些詫異地脫口喚著。他認出了走在最後的那抹身影。
那是巷口賣豆腐的老伯,總是會用剩餘的豆渣做出美味的豆渣糕給他姐饞的好心伯伯。
大半夜的,伯伯不睡覺要上那兒?伯伯的手上、腳上又為何銬著鐵鏈?
而走在前頭的兩人將鐵鏈扯得太急,伯伯有好幾回都快絆倒了。
“等等,別扯了,伯伯都快跌跤了!”焦急的男孩忍不住對窗外喊著,這一喊,周遭的氛圍瞬間冷凝幾分。
“有人看得見咱們呢。”那兩人停下了腳步,其中一人說話的聲音彷如刀石撞擊。
“還是個沒長毛的小鬼。”另一人的聲音則宛如夜鶯哭啼。“由你來抹去他的記憶?還是由我來?”
“你去吧,今晚差事之多快把我給累壞了。”
“小鬼這麼晚不睡還跑出來攪和……咦?”彷若哭啼的聲音訝異地揚起。
“怎麼?”
翻閱書冊的聲音代替了回話,那人取出懷中書冊翻得好快。
“抹不得。”他嘆了口氣。“也抹不去。”
“怎麼會?”另一人搶過書冊觀看。“……是他?”咭咭的笑倏然傳開。“沒想到今晚會碰上轉世投胎後的他,待會兒我可要在閻王面前說一說。”
“走吧,先回去交差要緊,別耽擱了。”
“等等!”見兩人要走,男孩更心急了。“你們要帶伯伯去哪兒?”
“去哪兒?”兩人對望一眼,笑得陰森。“閻王殿。”語畢,三條人影轉眼消失無蹤。
“等等——”
“攸兒,你在跟誰說話?”床上的婦人翻身坐起,望著男孩的臉色有些發白。
“娘!”男孩跳下矮凳、上了床。“方才有兩個人用鐵鏈將福同伯伯拖走了,娘快找人去救伯伯!”
“你可看清那兩人的臉?”婦人瞪視著窗外的眼透著驚恐。
“看不太清楚。”男孩搖搖頭。“他們的臉上彷佛被白霧籠罩著。”
“那他們可看清了你?”
“孩兒不清楚。”男孩蹙起了俊眉,娘抓痛他了。
“碰碰碰”!突來的敲門聲讓婦人嚇得跳起來。
“攸家媳婦!”門外的聲音喚得急切。“攸家媳婦!你快醒來,福同走了,快來幫幫忙呀!”
福同走了?婦人用著驚懼的眼神望著眼前孩兒,唇直顫。
“我馬上就過去。”她回了話,聲音抖著。而後她將男孩抱躺於床褥上,用厚重的棉被裹上他。“攸兒,你聽好。”
“娘?”男孩疑惑地望著娘,不明白娘臉上的擔憂為何。
“答應娘,方才你所見之事絕不能向任何人提起,任何人都不許提!”
“私塾的夫子也不行嗎?”他原本還想問問夫子的。
“不行!”婦人加重了語氣。“日後若有與今晚相同之事發生,也不許說出來,任何人都不許說,包括娘在內。知道嗎?”
“娘也不許說?”他抿起了唇,不明白孃的用意。
“不許!”婦人嚴厲的口氣嚇得男孩有些慌了。“快答應娘!”
“孩兒答應娘,從今而後絕不向他人提及今晚或與今晚相似之事。”他立了誓,為了讓娘安心。
不捨地,她將他緊擁入懷,眼角的淚水被她偷偷拭去。
“嗯,這才是孃的乖兒子。”
第3章(1)
鬼族,隱匿於與世隔絕的深山中。
並非族人相貌似鬼般恐怖而名之,而是以族人神出鬼沒、蹤跡難尋而得名。
鬼族人從不與外界往來,世代過著自給自足的生活。除了族長之外,誰也不許未經允許擅自離山,紀律甚嚴。
鬼族的房舍皆沿著奇巖巨石而建造,依山傍水而立的樓宇雖稱不上華麗,卻也精緻典雅。
一處築於高崖上的閣樓中,一名紅衣女子正隻手撐額靠坐窗臺上。
她的身形窈窕,凹凸有致:她的倚姿慵懶,模樣嫵媚。
此時,她黑白分明的杏眼正遙望遠方,卻無視一物,只是任著思緒飄忽走遠,神情悵然若失。
仔細瞧這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