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人說出國不能帶鑰匙。”他特別加重“鑰匙”兩字的音量,鑰匙?要死!顯然這個某人是楊母,我會意地笑了。
他進門把行李擱在客廳便前去看望楊母,房內他們長談了近一個小時。也許是關於楊天恩,也許是關於楊如意,我一邊迴圈猜想著,一邊做著晚飯。
這時候我才想起來,楊母今日叫我去打掃房間的用意,原來她知道他要回來了。而我只是個局外者。
晚飯我和康莊兩個人吃,楊母說自己要忌口,只想喝稀飯,而且直接在床上進食了。
飯桌上,康莊的話很少,吃得更少。
“不好吃嗎?我做的菜一直很難吃。”我輕輕地說。
“不,不是的,我還沒倒過時差吧,而且在飛機上吃了不少。”他總是如此謙和有禮。
我不再言語,有時候我討厭他對我說話的語氣,男人對一個女人若是“敬”並是為了“遠”,現在的我似乎有些罪惡的想法,雖然這時候我並不太清楚自己的意圖,我光覺得不喜歡。
他似乎察覺到了什麼,也許他還念著那些在蓮花樓我們同處的日子,他試圖找回一些和我相處並不疏遠的形式,他開口道:“瞧我的記性,我不是答應過你如果蓮花賣了,我請你吃飯的嗎?可是現在好像是你在請我吃飯,要不今天我洗碗吧!”
我羞澀地報以一笑。
“對了,我給你,給你們買了禮物。”他立即更正了字眼,我感到了喜悅,他首先說的是“你”,後來才彌補成“你們”,一切盡在不言中了。
夜裡楊天恩沒回來,我靜靜地聽著門外康莊前去廁所的腳步聲,再聽他折回,關門聲,然後一切歸於寂靜。
我沒有開燈,手裡拿著康莊飯後給我的禮物,那個小東西也許不必要用足夠的光亮去讓我把它看清楚,它裡面沒有包藏愛情,沒有包藏禍心,甚至友誼也是疏淡的。
禮物是一串佛珠。
我以為那是他送給楊母的,我拆開包裝向他確認,他卻點點頭。
他把楊母的信仰送給我,是希望我順從嗎?希望我在這個家開花結果吧!也許那是他高妙地在和我做切割。
我心裡頭某些不該發酵的東西,在這個夜裡被強迫著沉澱了下來。
我不知道它們有沒有全部消失掉,也許會留下一點餘孽等待時機再次膨脹吧。
嘴邊突然有一攤味道,鹹鹹的。
康莊第二天一大早就出門了。
他回來是為了楊天恩,在我第三次給楊母送飯的時候,她告訴了我這些。
楊母似乎意識到了這個家不能沒有康莊,楊父在的時候是如此,他不在的時候更是如此。
第十一章 餘孽(6)
楊母把她畢生的私房錢拿出來給楊天恩開餐館,可是他卻拎著他的膝上型電腦去了別處,蹤跡不明。
她開始憂心,她的付出承受不起他的兒戲。
果不其然,晚上康莊回來後,就向我透露了一些非正面的資訊,比如阿克找的那個裝修隊是無牌的皮包公司,而且他們之前籤的合同全部模稜兩可,更糟糕的是楊天恩還簽了一個先付款後買料的付錢協議,那張協議的影印本被遞到了我面前,楊天恩鬼畫符一般的簽名像是一個愚蠢的舞者跌在紙上,摔成一坨。
“我們要告訴阿姨嗎?”我問康莊。
“不能告訴她,不能嚇著她。”他朝楊母房間看去,是啊,她也許是有些迷信的愚昧之思,可是她的人生也不盡歡愉。
“現在只能希望菩薩保佑,希望那個阿克念著咱們是親戚不要玩把戲就好。”他說完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朝我使眼色,“去拜拜吧。”
我愣在原地。“其實,我信上帝的。”我如是說。
康莊不可思議地看著我,他用食指攔住自己的嘴唇,做了一個“會保密”的表情。這事若被楊母知曉,她大概會相當不滿,拉我進香房做場法事也是有可能的。
康莊第一次走去“香房”。我想他並不相信漫天都是神佛,只是那些合同紙讓他害怕起來,他說事情比我們想象的要可怕,也比我們相信的要難解決。
也許楊天恩從來就是亂籤合同的傢伙,在他與我的婚書上簽字的時候,他大概也沒有仔細想過若有天我倆分開了,還要扯出一筆贍養費。
他對待自己像對待任何一個外人那樣不負責任,而我用婚戒把自己和這樣一個人套在一起,我突然有點心戰。
楊天恩一連五天都沒出現,楊母見康莊回來了,也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