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太多,那樣容易被你那幫混蛋哥們拉下水。為此,我還特地去城隍廟裡拜過菩薩,祈求菩薩保佑你迅速破產。為什麼我要在床上不停地折騰你?還不是不想讓你儲存精力去外面沾花惹草嗎?現在你沒什麼大錢啦,我也就放心啦。你給我乖乖地呆在T 大,寫寫文章做做學問哪也別跑。等畢業後我會拿錢出來,咱們開家夫妻店?
我有氣無力地說,你做孫二孃我當菜園子,咱們開家黑店還差不多。你爸又不是中銀董事,你個黃毛丫頭,從哪拿錢來開夫妻店?
第五節 想象裡的通風墳墓
我和旅美同學九頭鳥合作阻擊天堂鳥的結局如同這樣:眼看著自己悠閒地坐在九頭鳥的身上,他揹著我朝某個快樂的天堂飛去,即將飛上中國錢山的頂峰,我們滿懷喜悅,還互相設想著峰頂的一些無限風光,真是輾轉不能成眠呀,那時候。可中間只不過是做了個美夢的工夫,最後美夢終被驚醒,一切就已經變得面目全非:酷愛賭馬的九頭鳥變成了瘋子,酷愛做夢的週一平變成了窮光蛋。
揮淚辭別股市之後,在與王葳的歷次肉搏中,我終於重振雄風。在床上,常常可以弄得她慘叫連連欲生欲死。於是在某天的電腦文件裡,我這樣寫道:“我想替自己和愛人建造一個巨大的通風墳墓,然後再買來夠我們倆吃一輩子的成品食物。我們一輩子也不下床行走,所有的事情都交給想象。”
寫完後我就打電話這樣問王葳:“你飄過嗎?像月光下水裡的那些波紋一樣,曲線地飄動?” 那天的王葳沒有上課,據說是去機場秘密迎接一個身份特殊的外國親戚,並神秘兮兮地說,回來後要給我一個致命的驚喜。可能是我的那個電話弄得她莫名其妙,得知我又貓在碩士樓裡寫小說後,她馬上急衝衝地打斷我的想象:“混蛋,別寫啦別寫啦!快快打扮一下。今天晚上,我要帶你去見你真真正正的丈母孃。”
就是這麼回事:王葳的爸爸的確不是中銀董事。可她親媽卻是個富得流油的中年貴婦,而且跟我曾有肌膚之交。電視裡常常出現的那些庸俗情節,有時候也會發生在我們的日常生活裡。那天晚上,及至我與那個自稱是王葳生母的女人正面接觸時,我的心跳、脈搏、思維乃至呼吸,在瞬間就差一點徹底紊亂。
王葳的生母居然就是,就是那個,那個往日出現在巨星李連杰武打戲裡的某個武功高強的丫鬟,我在美國的頂頭上司。那時候,她曾經像個機智勇敢的美國女警察一樣,抓住了某個中國失足青年的小辮子。我在美國,不知道是為了祝她生辰快樂,還是為了自己免受異國的牢獄之苦?具體、到底是為了什麼,現在我已經搞不清楚。總之我曾為之獻身過一回。還差點成了她名正言順的丈夫。設若真是那樣的話,那現在的王葳應該叫我叫什麼呢?爸爸?伯伯?叔叔?反正她不會像現在這樣,常常面對面地叫我“混蛋”。
現在,你們終於知道我真真正正的丈母孃是誰了吧?不錯,她的確就是姜倩倩。姜倩倩一見到我,臉色就變得異常難看。她的眼珠變大了,臉色變紅了,站立不穩了,呼吸急促了。我也是,我的嘴巴變大了,臉色變白了,大腦麻木了,搖搖欲倒了。旁邊的王葳看著她的男友,又看著她的生母,知其然卻不知所以然。
王葳問:“你們認識?”
她媽媽說:“不認識!”
我也想說不認識,但我的嘴巴張了半天,卻沒發出半個字的發音。我想我可能要變成一個啞巴了。
我想,這個世界可能太小了,或者是上帝變瘋了。我想,王葳的確給了一個致命性質的訊息,不過不是驚喜,是噩耗。我這樣想,我後悔自己的想象力真是糟透了,或者我那樣想,我的想象力是不是出現了偏頗?最後我歸根結底地想,要是趕在這個噩夢沒有到來之前,我就已經建造好了自己想象裡的那個通風的墳墓的話,那麼姜倩倩就找不到王葳,也看不見我。而我和王葳還可以呆在那個幸福的大墳墓裡,快樂得眩暈,快樂得忘記整個整個的世界。難道不是這樣?為什麼要等到現在,才開始這樣那樣的想?
關於我“真真正正的丈母孃”是怎樣和我說話的,我又是怎樣和她說話的,我,我女友以及女友的親生母親,我們互相之間,那晚到底還說了些什麼?我現在真的回憶不起來。後來我發覺,自從我見到我“真真正正的丈母孃”之後,我的記憶力真是差透了。再後來,我終於忘記那晚之後的一些細節。
我只記得王葳死了。死在我遲來的想象誕生之後,通風墳墓尚未建成之前。死於凌晨時分,在某條表情曖昧的城市小巷裡,我家破敗的小洋樓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