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鮮紅的血,從她的身上歡快地奔湧而出,我眼睜睜地躺在她的懷裡,痛苦地凝望著她微笑著離我遠去。殺她的兇手可能是我,又可能是姜倩倩,總之不會是那幾個親自操刀的蒙面大漢。
電視新聞裡的女播音員說:兇手已經畏罪潛逃。目前,此案正在進一步調查與偵破之中。我聽完之後就覺得非常荒誕。兇手殺了人怎能不逃?可逃掉的那些人哪裡又是什麼兇手?死者如此年輕貌美,那麼單純幼稚,而那些蒙面大漢,素來與她無冤無仇,何必殺她?我是目擊者,親歷者,我知道許多許多的事實真相。但我又該怎麼說?說兇手是我?說元兇是死者的親生母親?
報紙上,有個名叫“叼德一”的小記者這樣說:昨日凌晨,我市中區發生了一起兇殺案。死者系年輕女性,T 大學生。案發前,與其校友兼男友消夜微醉,遲歸。案發時,為保護其男友不至於死地而奮勇出擊,不幸被手忙腳亂的歹徒刺中要害,流血過多而死。據筆者個人推斷:此案應該屬於一般性買兇謀殺。兇手很可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我躺在醫院急救室裡醒來,看完那篇報導之後,就開始有些懷疑:這個名叫叼德一的小記者,他到底是不是另外一個我?若不是,那他很可能是姜倩倩的同黨,或者直接就是殺手之一。
後來我曾問過醫院裡的一些大夫,我問道:是不是我的小腦在左邊?我的心臟在右邊?那些大夫真是飯桶,他們居然千篇一律地說:那要解破之後才能弄清楚。很可能是因為叼德一的那篇報導,提醒了我一下,又使我想起一些事情。
那晚王葳的確是陪我一起在夜市裡閒逛,因為那幾天她發現我心事重重。我見過真正的丈母孃之後就變得魂不守舍,而她卻不知所以。我沒跟她打招呼就從T 大跑了回來。但第二天她卻又追了過來,還問我是不是在生她的氣:“事先沒來得及跟你說,我還有個親生的美國媽媽。你為此而生氣?”從她的表情裡,我知道她的美國媽媽也沒來得及告訴她一些我在美國的光榮事蹟。但我依舊煩,莫名的煩躁又使得我拼命地喝酒。王葳似乎也賭氣般地喝了幾杯。
就那樣,我們開始漫無目的的往回走。巷道里幾條黑影拖了過來。他們從幾個角度撲向我,有鐵棍撞擊我頭部的聲音,也有利刃刺入我肌膚裡的聲音,王葳開始驚叫起來,然後拼命般地衝了過來,將我已經流血的身體摟在她的懷裡。黑暗裡的影子似乎有些惱怒,也刺了她幾刀。然後他們一個呼哨就悄然離去。
躺在她的懷裡,我開始感覺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寒冷向我逼來。王葳也輕微地告訴我,說,混蛋,抱緊我,我好冷。我說我沒力氣抱你啊,我也冷。她卻模仿起我當初逼她跟我跳舞時的那種口氣,柔弱地說,不行啊混蛋,我不管你冷不冷。你冷,我要你抱我,你不冷,我也要你抱我!
於是我使出我一生中最大也是最小的力氣,抱緊她。
於是,她滿足地笑。
於是我還活著。
於是她卻死了。。。。。。
第六節 虛假的快樂
醒來後,我覺得自己能重新記起來的人還真不多。估計是那幫畏罪潛逃的所謂殺手們,對我下手重了些,使得我喪失了很多記憶。我只記得王葳帶著一種驚訝與滿足的表情,離開了我以及整個世界。離開的時候似乎還對我笑了笑,囑咐我在每年的忌日,別忘了給她送花。
我記得有懂花的人曾經這樣解釋過,說人活著的時候,會覺得菊花不好,玫瑰好。但人死了之後,就會覺得玫瑰不好,菊花好。以至於後來我一出院,就給她墓前送去一大束嬌豔的玫瑰。我還特別想寄束同樣大的菊花,給香港的小妖,儘管她還活著。
以後的幾個禮拜,我都躺在醫院的病房裡度過。朋友江洪和夏羽輪流過來護理我。我以往的同事費小蘭和朱大同,偶爾也會來我住的病房裡轉轉,他們大概是想在第一時間摸清楚:週一平到底什麼時候死。
有天好象江洪和夏羽都不在,費小蘭忽然這樣問我:“你這一生,到底最喜歡什麼,是金錢呢,還是美女?”她的這個提問,讓我覺得呼吸急促。我低頭使勁地想,因為我自己也想早一點弄清這個巨大的難題。
可是她的話卻讓我白費腦汁。因為無論我怎樣想,也沒想出最終的答案。費小蘭似乎不怎麼相信,她說不會吧?答案只有兩個,你都回答不了?我說我真的回答不了,你還是陪我談談小說吧,談談博爾赫斯,加謬或者卡夫卡?我喜歡聽。
費小蘭大笑起來。她笑得花枝亂顫,連連說,小說?加謬?卡夫卡和博爾赫斯?他們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