黨,因為他郝秉祥有本事不假,可主要原因是倚仗他岳父一家在當地的勢力。鄉黨委書記,那是什麼?別看官銜兒不大,權力可不小,能攀上這樣一門親,做鄉黨委書記的乘龍快婿,可看出郝秉祥的心計和手段。郝秉祥也有自己的優勢:有文化,模樣順眼,還有一個原因,就是郝秉祥是城裡人。那年月,窮鄉僻壤裡一輩子臉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民,方圓幾十裡地都沒出去過,看見城裡來的,比起剛改革開放時中國人看到金髮碧眼的外國佬還新鮮。家人從城裡寄來的糖果點心,菸酒茶葉,和一封封情書,敲開了鄉黨委書記家的大門,也打動了人家閨女的芳心。
當年為什麼要那麼幹呢?郝秉祥後來無數次懊惱自己當年的選擇,無數次坐在辦公室裡或家裡,一邊抽菸,一邊撓著頭皮問自己。當年以為一輩子就那樣了,在鄉下回不來了。能不幹農活而去當民辦教師,從民辦教師又有可能被提拔上去當個小官,這是多少人夢想的生活,哪一條不得靠著老岳父的勢力?雖然有他自己的才智,可是比他有才智的人多了去了,沒了“上邊”的幫襯,也還是幹農活,能進工廠當個鉗工鑄工什麼的就要念“阿彌陀佛”燒高香了。那有像他這般春風得意的?可誰知道後來又有上大學這回事兒呢?要是不結婚,忍幾年,靠我自己的本事考大學,也能出人頭地。郝秉祥心想。
剛上大學時以及大學畢業分配工作後,郝秉祥不是沒動過離婚的心。那時候,眼瞧著同學裡有“一蹬腳蹬板兒,馬上變心眼兒”的,一進大學校門,就忙著把土得掉渣兒的農村配偶甩了換新的,再看看校園裡一個個燙頭髮,穿裙子,高跟鞋“卡卡”響的女同學,郝秉祥也不是沒動過這個念頭。放假回自己父母家的時候還好說,一回他和老婆還在山區的小家就一腦門子氣,不知哪兒來的無名火兒,看什麼什麼不順眼,看什麼想摔什麼砸什麼。夏天天熱,他在院子裡黃瓜架下看書,老婆懷著及其崇拜的心情給他扇扇子。不扇則已,這一扇,可不得了。郝秉祥能瞪起牛眼扯著嗓子衝老婆吼:“一邊待著去!我別給我搗亂!”把老婆嚇得倉惶而逃。光吼還不算完,郝秉祥還能抄起手邊的茶杯衝已經轉身開跑的老婆的腳後跟砸下去。老婆不是看不出郝秉祥那點小心眼兒,可從來也不吵不鬧,任憑郝秉祥使性子,因為她自認為有個短處在丈夫手裡攥著。 。 想看書來
威廉斯堡有霧 第三章(2)
要是真的離婚,郝秉祥不是沒有正當理由:老婆不能生育。當初剛結婚一年多的時候見老婆的肚子老是沒動靜,兩人到醫院做檢查,查來查去,是老婆的毛病。為了這事兒,醫院跑了不少,醫生看了挺多,中藥西藥偏方秘方試了上百,可老婆的肚子就是不見鼓。兩家的老人沒少著急,可乾著急使不上勁兒。
郝秉祥的工作所在地是通華銀行的一家分行,位於北江市中心的一座二層小樓裡,一層是客戶存取款的營業廳,二層是行政辦公區。工作後一切順利。那時節,一個科班出身的正規大學本科畢業的大學生,在單位裡是鳳毛麟角,加上郝秉祥有幾年社會工作經驗,有心計,會來事兒,領導一個眼神,他馬上就能心領神會,同事誰家裡有點兒事,他能幫著替替班兒,故而在單位裡左右逢源,如魚得水。
他正忙著填報表,就聽一陣輕微地敲門聲。
“誰呀?請講。”郝秉祥頭也不抬地繼續忙他手裡的工作。
門被輕輕推開了,一陣風吹進屋子,郝秉祥桌子上的紙在“嘩嘩”地翻動。
“什麼事兒?”郝秉祥一邊問一邊抬起頭,可是那個“事”還沒從他嘴裡出來,他就愣住了。
站在他面前的,是一個清純亮麗的年輕女孩子,也就二十一、二歲,高高瘦瘦的,大大的眼睛,面孔不知是因為貧血還是營養不良,有些過於蒼白。長長的頭髮用一根皮筋系在腦後,沒有系圍巾,耳朵和兩頰都凍得紅通通的。上身穿一件破舊的半長棉衣,袖口和下襬有幾處已經磨爛了,露出裡邊的棉絮。下身穿著一條洗得發白的牛仔褲,腳上是在當時的北江已經很少有人穿的俗稱“棉窩”的黑色燈芯絨面的棉鞋,是最便宜的那種。
郝秉祥愣愣的看著這個女孩子。女孩子有點手足無措。片刻,她舉起手裡的一封信問郝秉祥:“您是郝秉祥郝老師嗎?”
“是呀,我是郝秉祥。”郝秉祥好像被來人的話喚醒了似的。
“這是我的介紹信,我叫甄彤,我是來見習的。”女孩子怯生生的說。
郝秉祥起身過去接過信一看,只見信上寫著:通華銀行有關負責同志,茲介紹我校學生甄彤到貴處見習。下邊是